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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稀旧梦里(4)(1 / 1)

二十双鞋垫在初冬时才刚刚绣好,大红的底面,有的上面绣着蝴蝶,有的绣着鸳鸯,都是富贵吉祥的图案。乌玉娟拿去西河城中的地下通道卖,可一连去了四五天,一双都没卖出去。西河早些年发展得好,百货商场什么款式的鞋垫都有,城里人觉得她那图案乡气,看不上,因此行情并不好。

夜里一天比一天冷了,于水生不想让她外出受冻。

乌玉娟却执意,她看着包里那一沓红色鞋垫:“再去一晚吧,要是还卖不出去,我就不去了。”

她临走前拿了于水生的破收音机,在里面填了一盒磁带,地下通道夜里有时太清净,一个人寂寞。

于水生把她送去,自己赶去歌厅上夜班,他同时做好几份工,虽然累,但赚的钱也多。

乌玉媚把鞋垫摆上,裹紧衣服,按开收音机放着歌。地下通道两边都封着塑料纸,里面很暖和,她一边听,一边朝来来往往的人群吆喝,人渐渐少了,她就坐在那唱歌,开始是轻轻哼,等到人都走光了,她也起身收拾东西,声音也慢慢大了起来:“遍青山啼红了杜鹃,那荼蘼外烟丝醉软,那牡丹虽好它春归怎占的先?闲凝眄,兀生生燕语明如剪,听呖呖莺声溜的圆……”

她面前停了一个人,那人脚上是双抹得锃亮的皮鞋。她停下正在收东西的手,仰头问:“要买鞋垫吗?”

话刚出口,她看见了男人的脸,那一瞬间,仿佛噩梦又再重现。男人是副普通长相,但眼神里怎么都透着一股邪,他弯腰打量她:“帝王宫倒了以后,我没意思了好一阵,今天路过,刚巧在这碰着你了,乌玉媚,别卖什么鞋垫了,去我家陪我躺一觉,不比在这挣得多?”

那些痛苦的记忆本应该全部忘掉,可乌玉娟偏偏能记住这些年来所有见过的男人的脸,眼前的正是其中之一,她撂下手里的东西,转身要跑,没几步就被男人揪了回来,他阴恻恻地问:“跑什么呀?话都还没跟你说完呢。”

“帝王宫已经被查了,我现在不做那个。”女孩痛苦地哀求着,“你放过我吧。”

男人勾子般的眼神直直盯着她,忽然咧嘴笑了笑。

……

凌晨,于水生回到家,小屋里空荡荡的,没有人味,他警铃大作,转身冲出去找人。

夜半的地下通道孤清冷寂,隔着远远一道距离,他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地上的女人。

收音机里的牡丹亭还在吱呀地唱着,她衣服难蔽体,全身上下都是伤。于水生目眦欲裂,脱掉外套盖在她身上:“娟娟?”

乌玉娟一语不发,比起她哭她闹,他更害怕她这幅样子,没有感情和灵魂,脆弱得像随时能枯萎一样。于水生什么都没问,将她抱起来带回家,烧热水为她擦洗,乌玉娟靠着床头,昏暗的灯光落在她的头顶,却怎么都照不明她眼底的情绪。

——昏昏沉沉,全然失去了生命力。

于水生将她放在被子里,披着外套出门,走至门口时,乌玉娟叫住他:“去哪?”

男人叼了根烟:“报警。”

“阿九。”她轻声问,“我是不是上辈子做错了什么?以为离开了帝王宫就能和你过上正常人的生活,等我们攒够钱,远走他乡,离开西河,再也没人知道那些过往。可打从我进到帝王宫那天起,就变不回乌玉娟了。”

夜前那男人的冷笑与言语仿佛还历历在目,他残忍地说:“帝王宫虽然被查了,但你不还是乌玉媚吗?以为离开了那就能把自己洗干净了?在帝王宫张了那么多年的腿,是你说洗干净就能洗干净的?到底是个婊.子,就别装什么贞洁烈女了。”

于水生站在门口,他静了很久,伸手关上了屋里的灯:“警察会抓到他的,你睡一觉,睡醒一切都过去了。”

“要是抓不到呢?”

“那我去抓。”男人几乎用牙将烟蒂咬透,“我亲手把他给剁了。”

……

于水生报了案,清晨回去时乌玉娟却不在了。他以为又是有人把她带走了,问遍周围所有的邻居,找遍一切她可能去的地方,但都没有她的踪迹。他疯了一样找了她一整个月,最后在从前的保安同事那里听说,曾有人在夜里的油灯街见过她。

油灯街是做什么生意的,没人不知。

妖艳的女人,昏黄的油灯,巷子口米粉锅里冒起的白气儿,构成了夜里街子的全貌。

时隔一月,于水生看见了她。在脂粉味浓重的女人中间,她清冷得格外特别,她静静坐在一扇小门的门口,裹着棉衣看天幕上那轮苍白的月亮。有喝醉酒的男人上楼来搂她,她蹙了蹙眉,但没有挣脱,任由男人将她推进屋里。

“上个月刚来,挺招男人喜欢,但我要是男人,才不睡这样的。”身后传来一个娇里娇气的声音,是个衣着暴露的漂亮女人,她嘴里叼着一根烟,睨着乌玉娟的房门,“既不会笑,又没一点情趣,有什么意思?我看你模样也还不错,要是没找到合适,今晚进我屋吧,老娘心情好,看对眼的给打折。”

于水生没理她的邀请,推开她,上楼闯进乌玉娟的小屋。床板吱嘎吱嘎摇个不停,于水生将床上的男人揪下来,给了他一拳,男人见情形不对,狼狈地落荒而逃。乌玉娟见到他,脸上没什么波动,裹在被子里淡淡地看着他。

“你在这干什么?”他话里的冷意几乎可以滴水成冰,可没冰上多久,又舍不得了。她人生短短二十年,遭受了太多苦难,于水生曾想,这辈子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叫她吃一点苦了。他去抱她,“娟娟,跟我回家,这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他没有问她为什么要不告而别,为什么要来油灯街,也没问她这些日子做了什么,只要她还在,他什么都可以不在乎。

乌玉娟别开他的手,用种冷静到近似疏离的语气说:“谢谢你救我出来,但我在这很好,哪也不会去。”

于水生愣住,他蹲在床边:“我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是我没能护好你,我也攒了不少钱,够我们离开西河去别的地方生活了,跟我回家收拾东西,我们现在就走。”

“阿九。”乌玉娟忽然问他,“我这些年为什么会痛苦?”

于水生:“是因为那群畜生,他们以后再也不能伤害你了。”

“那只是一部分。”乌玉娟望着他,眼里有股凄哀的情绪缓缓蔓延,“他们是伤害了我,但更让我痛苦的,是这些年来你给我的希望。”

“从前你总说,再撑一撑,你能想办法带我出去,我就带着你给我的念想,撑啊撑,好不容易撑过了那些日子,后来你又说,等你攒够钱,我们就能离开西河,去谁也不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来过,于是我又开始在心里算计着怎么好好和你过完这一辈子……”

“……可他们不放过我。”

“你在我脑子里画的未来也许这辈子都不会到来了,我宁愿那年在帝王宫里没有遇见你,如果那样,我说不定会早一点认命,不对自己的以后抱有任何期待和幻想,老老实实待在我该在的地方。”乌玉娟说,“希望会让人向往,可一旦破灭了,剩下的就只有痛苦。”

“阿九,别再给我希望了,这就是我的命。”

“我不会跟你离开。”她声音虽柔,但却能听出坚定而决绝的味道,“走吧,找个好女孩,过平静的日子去。”

……

乌云悠悠漫上了月亮,于水生被她赶出了屋子,他没有走远,站在楼下的空地仰头望着那扇门。

乌玉娟把煤油灯挂了起来,弱弱的一簇微光,在门檐上晃。

“哟,还是个痴情种呢。”那女人也还在路上拉客,不知什么时候又走回他身后。

她手里的烟换过好几轮了,还在袅袅冒着气,她问:“你站在这能看见什么?去我屋里吧。”

于水生的不理睬并没让她气馁,她笑得妖娆:“我的屋子,在她正对面,你想看什么,都能看得着。”

*

整个冬天,对面那座楼都在他的注视之下。每逢夜里,那间小屋亮起煤油灯时,他总是坐在窗边一根接一根地抽烟,最开始,他会在灯刚亮起时冲进去,但每每都被乌玉娟冷淡地请出来,次数多了,他就明白了她那天的话是发自真心。

——她不会和他走了。

房里全是烟味,有他抽的,也有那女人抽的,她似乎真是看上了他的皮貌,任他白住在这一个冬天都没再接活。于水生望着对面那座楼时,她就躺在床上望着他。他会一直坐到煤油灯灭,那意味着屋里有男人进去了,而后关上窗再也不看,无论那时她正在做什么,他都会将她拽扯过来,报复一般地发.泄。

梳妆台抽屉里的钱用光了,她起身,懒洋洋走到他面前:“给几张钱,我去买宵夜。”

于水生掏出钱来递给她,女人和他一起站在窗口,饶有兴趣望着对面:“听说她以前在帝王宫待过,身体被折腾坏了,这辈子都不能生育。”

于水生转过头,给了她一个冷冷的眼神,女人毫不在意,笑得更艳丽了:“你们男人不都想留个种来传宗接代吗?就算这样,你也还忘不了她?”

“把你的嘴闭死了。”于水生冷漠地说,“别在我面前提帝王宫这三个字。”

女人嘁了一声:“冲女人发火算什么本事,有种你去冲说这话的人发啊。”

她说:“最近有个男人总来油灯街找乐子,听说以前也在帝王宫玩过,这话是他说的。”

她见于水生脸色阴沉,懒得搭理他,拿着钱出门去买宵夜。

走到门口,她停住脚步:“我一个月没来事儿了,你明天抽空陪我去趟医院。”

于水生眯了眯眼,终于把眼神落在了她身上。

这个叫江滟柳的女人着实漂亮,无论身材还是脸蛋在油灯街都是出挑,她随意地撩了撩头发,妩媚万千:“其实本来也用不着你,但要真怀了,我得把它打掉,说不准回来路上肚子难受,得你扶着我点。孩子是你的,无论如何,你总得负点责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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