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想不通!那现在怎么办?万一那孩子父母拔管了，可什么都晚了!”
“不行,咱们去偷偷的把肾取出来?反正他们肯定是要送火葬场的,看不出来。”张冲惊喜的说道。
“这是个办法,现在看来只能这样了。”艾晓萌点点头说道。
“想都不要想，私自偷取人体器官,你们这辈子都别想再从事这个职业了!要是死者家属追究起来,你们这是犯罪!”郑晓琪冷冷的呵斥道。
“那怎么办?这很有可能是苗苗唯一的机会,咱们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个机会溜走吧?”张冲不死心的说道。
苏晨感觉到很为难，一边是职业道德,一边是一条生命,他真的很难取舍。
“先回去吧,等王主任回来再说。”苏晨淡淡的说道。
“哎,我再去看看,看看能不能找机会劝劝。”郭保卫叹了口气,摇摇头说道。
回到办公室,所有人都没说话,气氛变得很压抑。
“我出去转转。”过了十几分钟,苏晨身说了句,起身离开了办公室。
来到手术室所在的走廊,苏晨看到汪海和何民在那里聊着什么。
“汪海，你的心思我了解,但是这事情可是犯法的。我五十岁了,行医三十年,没做过一件亏心事,今天我要是答应你了,我这辈子的职业生涯可就彻底毁了!再说了,我上有老下有小,我要是坐牢了,我一家老小怎么办?我儿子女儿可都是医科大学的学生,你让他们怎么看我?"何民一脸苦涩的问道。
“何主任,我是实在没办法了。倘若我要是会肾脏移植,我就不会麻烦您老了!您放心,这件事情我愿意承担所有的责任,不连累您。”汪海一脸哀求的说道。
何民盯着汪海看了一会儿,长长的叹了口气：“哎,你这孩子,你知道这事儿的后果么?你还年轻,你这样是害了自己一辈子。”
“何主任，我是我师父一手带出来的。当初在患者肚子里留纱布的事儿您知道吧?要不是我师父,我现在指不定在哪儿打工呢!我汪海没爹,但是我妈从小就教我,做人要知恩图报!苗苗可是我看着长大的,这次机会要是错过了,我会后悔一辈子的!”汪海有些激动的说道。
“哎,王强他这辈子值了，有你这么个徒弟。但是对不起汪海,这事儿我不能做。”何民说完,转身离开。
汪海的拳头狠狠的砸在墙上,一脸的绝望。
苏晨的内心有些震撼。
平常看着汪海吊儿郎当,谁能想得到他能做出这么大的牺牲?
如今这年代，人情淡漠,金钱至上,就算是亲兄弟都能为了利益打的头破血流,甚至是拼死拼活。
汪海只是王强一个半路的徒弟,能为王强的女儿甘愿毁掉自己的事业,甚至不惜坐牢,就冲这一点汪海就是一个重情重义的爷们儿。
也是在这一刻,坚定了苏晨的决心。
苏晨和汪海不一样,他突然穿越到这里，第一个认识的人就是王强，可以说,王强和这些同事,就是他在这个世界最珍贵的东西。
苏晨虽然上辈子是个屌丝,但是他也知道一件事情,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他的想法和汪海一样,假如眼睁睁的看着这个机会溜走,要是苗苗死了,他肯定会后悔一辈子。
想到这儿,苏晨不再躲藏,径直来到汪海身边。
“小晨儿?你来干嘛?”看到苏晨,汪海有些心虚。
“怎么样了?”苏晨淡淡的问道。
“说不通,孩子的父母坚持要拔管。”汪海一脸沮丧的说道。
“王主任快回来了,你去拖着他。”苏晨开口说道。
“小晨儿,你想干嘛?”汪海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盯着苏晨问道。
“我想干嘛你不知道么?行了,赶紧去。要是王主任回来,这事儿就办不成了。”苏晨催促道。
“不行不行!你前途一片光明,这事儿你不能搅和进来。”汪海使劲儿摇头说道。
“你能豁出去,为什么我不能豁出去?王主任是你师父,我也是他带出来的。”苏晨瞪了汪海一眼说道。
“那不一样!你是医学天才,你能救成百上千的人。我笨,这都四年了,我也就能割个阑尾还把纱布给丢在患者肚子里。”汪海一脸激动的说道。
“什么天才不天才的,我就不是人?行,你赶紧的,那孩子父母既然已经要求拔管了,这事儿就拖不了多久。人活一辈子，不就讲个良心?你不想一辈子良心不安,我就愿意?”苏晨淡淡的说道。
“可是你.哎呀!你这是瞎胡整!”汪海怒气冲冲的说道。
“那要不然你来,你给苗苗做肾移植?”苏晨半真半假的问道。
汪海直接被怼的无语,瞪着眼睛盯着苏晨,却无言以对。
“我做。”突如其来的声音,让苏晨一愣。
回头一看,只见郑晓琪脸色阴沉的走了过来。
“你怎么来了?"苏晨一脸懵逼的问道。
“连你这点儿小心思都看不透,我还叫郑晓琪么?还出来转转。我是m国医生执业证,就算是东窗事发,我也完全可以以不懂国内的医疗规矩为借口敷衍过去。就算是敷衍不过去,最起码我不会坐牢,这事儿我办最合适。”郑晓琪一脸轻松的说道。
“这事儿跟你没关系!”苏晨气呼呼的说道。
“跟你有关系!”郑晓琪霸道的回复一句。
一句话呛得苏晨无言以对,这女人啊,太聪明了也不是好事儿。
汪海瞪大了眼睛,看看苏晨，又看看郑晓琪：“你原来医院的那些传言是真的，你们什么时候的事儿啊?”
“跟你有什么关系?”
苏晨和郑晓琪异口同声的说道。
“行行行,跟我没关系,我去放风成了么?”汪海只能认怂。
“你一个人做不了。”等到汪海离开,苏晨开口说道。
“那行,我们一起做,你要是坐牢了,我给你送饭,你要是没工作了,我上班养你。”郑晓琪半真半假的说道。
“呵呵,回以啊。”苏晨毫不犹豫的回答。
“哎,你还真一点儿都不谦虛啊。”郑晓琪瞪着苏晨说道。
“谦虚什么?我这辈子最大的理想就是找个富婆,我不想努力了。”苏晨忍不住笑着说道。
“就你贫!行了,咱们抓紧时间吧。”郑晓琪就是这种说干就干的主,说完之后,打开电动门走了进去。
就在苏晨准备动手的时候,电动门忽然开了。
苏晨回头-看,王强和一个女人穿着无菌服走了进来。
“王主任。”苏晨有些慌乱的喊了一声。
王强没有说话,径直走到病床边上,轻轻摸了摸男孩儿的头发,伸手拔掉了他的氧气管。
“王主任!”郑晓琪忍不住喊了一声。
“谢谢你们。”王强声音嘶哑的说了一句，说完之后,他伸手抓住身边女人的手,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苏晨和郑晓琪对视一眼,又看了看床上的男孩。
气管拔掉,已经没有了任何可能。
“师父进来,我没拦住。”汪海站在门口,一脸沮丧的说道。
“对不起,是我告诉王主任的,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们犯罪。”武梦恬低着头,一脸愧疚的说道。
“你没做错,王主任没做错,孩子的父母也没做错。”苏晨说完,转身也离开了病房。
来到苗苗的病房,王强正静静的坐在病床旁边,直勾勾的盯着苗苗。
“爸爸,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啊?”苗苗一脸疑惑的问道。
“有一件事情爸爸要告诉你,不管你生不生爸爸的气,爸爸觉得你有权利知道。”王强声音嘶哑着说道。
“爸爸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我怎么可能生你的气,爸爸有什么事情就说吧。”苗苗一脸天真的说道。
“刚才,有一颗合适你的肾被我拒绝了。”王强说着说着,声音有些哽咽。
“是不是那颗肾不好,所以爸爸拒绝了?哪儿来的肾啊?"苗苗没有丝毫的怀疑。
“是一个小哥哥,从楼上摔下来了。”王强开口说道。
“从楼上摔下来,那他是不是把肾给摔出来了呀?爸爸你是不是想把这颗肾给我？然后觉得这件事不对，就又把这颗肾给装回去了？爸爸,我觉得你做的对,小哥哥要是死了,他爸爸妈妈该有多伤心呀。”苗苗亳不犹豫的说道。
王强愣了愣神,沉默了片刻才说道：“小哥哥已经过世了,但是他爸爸妈妈不愿意把小哥哥的肾捐出来,爸爸可以偷偷把它拿出来,但是爸爸没那么做,因为爸爸是医生,医生的规则不允许爸爸这么做。”
“爸爸做得对,偷东西都不对,偷肾就更不对了。小哥哥过世了,他爸爸妈妈肯定伤心死了,现在要去偷小哥哥的肾,那也太坏了吧。不是我的东西我不要。”苗苗坚定的说道。
王强没有说话,轻轻的摸了摸苗苗的头发,开口的说道：“苗苗说得对,不是我们的东西我们不能要。困了吧?睡一会儿。”
等到苗苗重新闭上眼睛,王强轻手轻脚的离开病房,径直来到楼梯间。
“王主任。”苏晨喊了一声,坐到王强身边。
“今天的事情谢谢你。”王强抬头看了苏晨一眼,淡淡的说道。
“没有做成的事情,有什么可谢的。”苏晨有些懊悔的说道。
“我是苗苗的父亲,我比你更希望苗苗能够换上那颗肾,但是我实在是下不手。那孩子和苗苗差不多大,那样做,我感觉是在偷他父母的珍宝。”王强声音哽咽的说道。
“王主任,咱们都是医生,我就是想不通,明明都知道那个孩子要死了,为什么不能拿他即将消失的生命,去挽救另外一生命呢?”苏晨有些迷茫的说道。
“他父母要是同意,我可以那么做。说实话,我不知道自己将来会不会后悔,是我的痛苦,我可以去承受。可如果苗苗到死都没有找到合适的肾、源,我会加倍的内疚。到那时候,我就不再做医生了。我救赎的了他人,却救赎不了自己。我救了千百条生命,却救不了自己的闺女,有时候觉得这个世界挺不公平的。”
“我刚看到一句话，是张维迎说的一句话。他说,如果你想幸福,首先你得让别人幸福。如果你无法让别人幸福,按照市场的逻辑,你就得不到幸福。我一直努力在让别人幸福,可我自己却很痛苦。”王强感慨的说道。
“从理论上讲,这句话是对的。但是这个市场不是真的市场。我觉得让别人幸福是方向,让自己幸福还是痛苦,那是我们的路。”苏晨也唏嘘的说道。
“有的时候我看你,就像是看一个长辈,好像你懂得比我都多,看的比我都透。有的时候把事情看的太透,并不一定是好事儿。行了,上班时间,你忙你的去吧。我跟医院请假了,今天休息一天,陪陪苗苗。”王强拍了拍苏晨的肩膀,起身回到了病房。
苏晨看着王强有些佝偻的背影,心里满满的心疼，但是他却做不了什么。
回到办公室,所有人还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哎,这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刚才我送师娘回去,你们知道师娘是怎么说的么?”
“她说王主任做的是对的,人心都是肉长的,救人的目的不是为了换回一颗肾。她还说,她摸那孩子头的时候感同身受,跟自己孩子没什么区别,所以他不怪患者家属。而且她觉得，这件事牵扯的人太多了,有我,小晨,郑主任,还有那孩子一家。她觉得这份情太重,他们一家子承受不起。行呢,是苗苗的命,不行呢,也是苗苗的命。”汪海开口说道。
“得,俩菩萨组成的家庭,但是这俩菩萨让我再也不相信有因果报应这一说了。王主任一生仁心仁术,救了那么多人，他为了救别人孩子连自己孩子都不顾,但是我从来没有看见上天在关键时刻给他一颗肾,能跟苗苗配上。所以说,电影终归是电影,现实中哪有那么多好事儿。”楚晨曦开口说道。
“归根结底,这还是因为国内几千年形成的思想改变不了。入土为安,要留个全尸。明明这个尸体对自己,对于死去的人来说都已经不重要了,却还不愿意捐献给别人,给别人生的希望,其实这非常自私，为了避免这一悲剧继续,现在要做的,就是大力推广遗体捐赠。”
“我有一个新/加/坡的同学,他说那边的人,生下来就自动成为一个器官捐献者。你想不捐也可以,你可以签署一个不捐的确认书。但是同时你也失去了被捐献的权利,权利和义务是对等的。那边曾经-一个人在死的时候救了七条人命!一个人救了七条人命。所以,生的时候不一定光荣,但是这样死真的是太伟大了。”郑晓琪有些感慨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