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泽良惊讶抬头:“三十多年前的案子也能翻得出来?时过境迁那么久……”
孙志谦理所当然应道:“只要上头的愿意查又有何难?说起来这事和殿下还有点关系。”
“怎么说的?那时殿下并不在京城啊。”
“是不在京,但依然挂着职,江家后人过来喊寃,殿下收了消息,便一并帮着查了,好家伙,抓了一条大鱼!”
孟泽良说道:“若是查,长沙府周家翻案的几率又是多少?”
孙志谦应道:“周家?周家那也是大案,当年被定作了判军领首领,多少有些官差应付的行迹,当今陛下与先帝不同,要真有冤屈,那必定能给你平反但是……”
“但是什么?”
“若要想翻,那得先有后人,江家是仅存了一颗苗。”孙志谦想了想,又道:“可周家……”他说着,看了张敏之一眼:“敏之跟太子去滑县之时,似乎就是那周家后人犯的命案,已经正法了。”
孟泽良了然点头,说道:“真如此,要追究国公府的事倒是难。”
孙志谦不以为然道:“周家虽死,可傅家未必,据说,当年也有几个孩子太小,被送进了宫中,指不定现在已经是哪位贵人眼前的红人了,稍稍用一用,再怎么也能膈应一下卫国公府。”
说道,他又有些迷糊:“怎么说到了长沙府的事了?”
“老卫国公曾在那处办过事。”孟泽良提醒他。
孙志谦拍了拍脑袋,说道:“对对对。”
“总之,不论瓦剌大使认不认罪,拿不出证据证明清白,那殿下出来也是迟早的事。”张敏之见他一副要与国公府对上的样子,连忙又道,“孙师兄万不可轻举妄动。”
孙志谦随口说是,突然想起来:“还得去找李璇问下他那处的情况,就先行一步了,敏之你呢?”
“我还有些事要问泽良。”张敏之说道:“看看小卫国公到底是什么态度。”
“那还来得及吗?”
“今天是最后一天了,我再做下最后的努力,争取让凶手认罪。”
孙志谦想到张敏之圣前立的誓,心中有些担心,但依然宽慰她:“你不用怕,凶手已经抓到,只是不认罪,你的脑袋会没事的,我们到时候也会为你求情。”
张敏之朝他拱手称谢,待孙志谦离开之后,她才开口道:“卫国公今日并未出府,他可有说是几时?”
孟泽良摇头说道:“他很生气,只是说了要面圣,至于是几时,没有提起。”说着又愧疚道,“是我无能。”
张敏之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卫国公是何许人,你如此老实,怎么能是他的对手?是我不该让你走这一趟。”
“是我辜负了你的信任。”孟泽良说道,“你放心,我也不会让你掉脑袋,到时候发动所有学子联名,这次四国大比,你有大功,圣上也是爱才之后,必然不会舍得杀你。”
张敏之苦涩一笑:“君无戏言,我一直自视甚高,若是今次失败,也是一个教训,怨不得旁人。幸好还有一些时间,我多去查一查,兴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说罢,便起身告辞,孟泽良不敢拦她,只由着她去。
张敏之走出院落,将小包子放了出来,摸着它的身体轻声说道:“不要着急,我知道你也想让殿下出来,我们已经在努力了,不是么?”
小包子转了转身体,又贴到了她的手腕上。
“走吧,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今天是最后一天了。”张敏之将小包子抱在怀中,直朝着外院走去。
身后有一道目光射了过来,随后飞速隐没。
……
深夜,万籁俱寂,月亮隐在乌云之下,会同馆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
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闪进游廊内,顺着墙根停在一间房前,确定守门的官差已经睡着之后,才开了窗户闪进去。一道冷风刮过,官差蓦地惊醒,见四下无人,又想道这屋子里前不久才发生的命案,顿觉后背一凉,双手合十念道:“冤有头债有主,克沙士王子要找就找杀你的那个人去,我只是个小官差,请放过我!”
屋子里的人悄悄放轻了动静,走到了一侧的柜子下方,摸到了一样东西,他的心才放松下来,正要把它撕毁,突然间,一道声音从外头传来:“先看清上头的字再销毁也不迟。”
说话间,房门被人猛然推开,手执灯笼的官差鱼贯而入,将屋子四周围住,那手中的灯笼照得屋内一片亮堂,同时也照清了所有人的脸。
张敏之静静叫出对方的名字:“泽良。”
孟泽良将纸捏在手心,脸上却露出紧张之色:“敏之,你这是干什么?”
“你又是来干什么?”她反问道。
孟泽良看了看旁人,紧张说道:“我做什么,你还不明白吗?”
“哦,你是为了销毁那张血书是吗?”
孟泽良惊讶地说道:“你……你怎么说出来了……”
“你为什么要销毁?”
“不是你说的吗,上面有太子殿下的名讳,怕被人找到,我看你担心,所以才想帮你解决掉这个问题!”
“那上面,到底是殿下的名讳,还是……你的名讳?”
孟泽良脸上的紧张慢慢消失,他笑道:“这是瓦剌文字,我怎么会知道?”
“你真的不知道吗?那开元寺的那块石碑,你又如何认得?”
孟泽良的脸色微微一变。
张敏之继续说道:“我从来不想怀疑到你的身上。”
孟泽良憨厚的笑容渐渐隐没,他严肃说道:“既然如此,那你为何又要这么怀疑我。”
“你为什么要杀万万?”张敏之冷声反问,“与她相处的这几个月,难道还不够让你心软吗?”
孟泽良的脸上露出不解之色:“敏之,你到底在说什么,万万怎么可能是我杀的!”
“她出事的时候,你在哪里?”
“我?那天晚上我和你一起回去,你看着的回的屋,怎么能问我去哪里?”
“有证据吗?有人能证明你一直在房中吗?外院与此相通,因为都是大明学子,并未有人守门,只在时间到了之后直接关门,你要出入,并不难。”
“你说我杀人,又有何证据!”孟泽良见她咬着自己,有些气恼。
“证据,就在你的身上!”张敏之说罢,突然朝他甩了甩手,一道绿色的影子划过半空落到孟泽良身上,顺着袖子钻到了腿上,用力一收,孟泽良的裤子便紧贴住他的腿,同时也凸出了一块,官差上前,毫不客气将他裤子拉开,从他腿上露出一样东西,万大祖一眼就认了出来:“是万万的日志册子!”
“万万这个册子为何会在你这儿?”张敏之上前一步,直直问道。
孟泽良连忙解释道:“你误会我了,万万怕被先生知道里面的内容,所以托我代为保管。”
面对着杀女凶手,万大祖恨不得将他凌迟:“你算什么东西,万万会将如此私密之物交给你!”
孟泽良理所当然说道:“如若不然,我又怎么会知道?”
“你说,这是万万给你的?”张敏之止住了万大祖的冲动,朝孟泽良冷冷说道。
“对。”
“那她是何时何地给你的,有人知道吗?”
“她是私下给我,并无人见过,她说万先生会看这些,而她不想让他看到,怕又会吵起来,所以交我保管。”
“你……”万大祖正要开口反驳,却被张敏之止住,她说道:“如此说来,是她亲自给了你?”
孟泽良略一迟疑,点头称是。
张敏之取过册子,直翻到带字的最后一页,抬头问道:“那为什么这里会有撕过的痕迹?”
孟泽良脸色一变,说道:“万万给我的时候,就已经是如此了,我又如此知道她在想什么?”
张敏之冷冷看他:“你怎么会不知道呢,撕的人不就是你么?”
“无端端的,我为什么要撕它!”
“也许是因为上头写了对你不利的话,也许是因为,上头沾了血!你趁着她写这一页内容时,趁机从背后割断她的喉咙!”
“割喉这等残忍之事,我怎么可能做得出来!”孟泽良气愤说道,“敏之,你不要血口喷人!”
“万万死后,万万的血溅到了这上头,脸也倒在了桌上,纸上墨迹未干,字就印到了她的脸上。”张敏之指着一侧空白页上那隐约的红印子说道:“你怕她本子上的内容会泄露了你的事,于是将本子抽走,之后发现她脸上的墨迹,又担心会被人看出异样,更怕有人会认出你的笔迹,所以取了张白纸,胡乱画了几笔,这才拿着本子逃离。”
孟泽良气得跺脚:“如果像你这么说,我应该在第一时间将这个册子毁了,而不是留在身上当作把柄。”
张敏之恨声说道:“你当然想毁了,可问题是,你没有机会,更没有胆子。案发之后虽有许多时间,但你做贼心虚,始终不知道如何处理。如果扔掉,肯定会被人发现,如果焚毁,气味必然会引人旁人的注意,如果撕掉,那碎片也不好处理。你只能将之暂放于身上,于你而言这是最安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