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童听了林昉的吩咐去了赌坊找孙武,这孙武经营着赌坊,在青州还算吃得开,手中养了不少打手和街上的混混,有些不好出面的活儿,找到孙武头上,只要钱给得够,他一般都会接下。
林昉已和孙武合作了好几回,两人算是老熟人,听林昉找他,孙武扔下筛盅,跟着药童来到林氏医馆。
进了后堂,孙武大咧咧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朝林昉道,“说吧,这次又是哪家的医书秘技?”
林昉将桌上盖着红绸布的托盘推到孙武面前,道,“这次是个长奎乡下出身的女子,她刚从穆家乘马车往城北去了,此刻应该还未出城门,你安排些人手,等她离了青州二十里以外再动手。”
“一个乡下女人,身上有什么能被你瞧得上眼的?”孙武揭开红绸布,露出锃亮的银锭子,他随手抓起两个把玩着。
林昉一脸势在必得的道,“那女子姓余,她手中有《青囊书》,不论你使什么手段,一定要把《青囊书》给我弄到手,他们一行七人,五男两女,几个男子全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很好收拾。”
孙武知道林昉四处收集医书是为了献给京城的王珉太医,他与林昉不同,只对钱感兴趣,只要林昉给够了银子,医书他就能抢过来。
孙武将托盘上的银子尽数收拢塞进胸前,道,“准备好另一半银子。”
“银子我这里随时候着,只等你拿着医书来取。”林昉有和孙武合作的经验,每次都是先付一半的定金,剩下的银子要等孙武带医书回来再给。
孙武点了点头,起身朝外面走去,回赌坊安排人手去追余娇一行人去了。
城门口,驾车的车夫拿着穆家二爷的名帖,很顺利的便出了城,一路向北上了官道,往长奎方向走。
“小弟,杨知府找你是有什么事啊?”余茯苓有些好奇的问道。
余娇闻言悄悄竖起了耳朵,余茯苓问的也是她想问还没开口问的。
“杨知府问了我在乡试卷子上都答写了些什么,又问家中可曾为我定下亲事。”余启蛰声音平静无什么起伏。
余茯苓听了有些惊讶,“前几日穆三夫人也跟我打听你是不是定了亲,他们莫不是要给你说亲?”
余启蛰缓缓点头,他眸光落在余娇的脸上,淡然道,“杨大人想将杨小姐许配给我……”
“什么!?”余茯苓震惊的站起身来,却忘了此刻是在马车上,头一下撞在了棚顶,发出‘砰’的声响,听着便叫人觉得疼。
她捂着脑袋痛叫了一声,又赶忙坐了下来,仍是难掩激动,“你是说杨知府要将杨小姐许配给你?”
余启蛰微微颔首,见余娇似乎并不惊讶,一脸平静,反倒像是早就知道的样子。
他薄唇微抿,说道,“我推拒了。”
“啊?”余茯苓惊叹了一声,又道,“拒了也好,那样的人家,咱们高攀,会让人看不起的。”
她又看了一眼余娇,虽然杨寄燕的出身好,但她还是更喜欢余娇,心中也认准了余娇这个弟妹,不然不会在穆三夫人打听余启蛰的时候,说他已经定了亲。
只是余茯苓一时间还是有些无法消化这件事,心里甚至还有一丝隐隐的窃喜和骄傲,杨大小姐那样的千金,竟是差点就要嫁给她阿弟,足以说明小弟启蛰有多么优秀。
“你若要致仕,这门亲事应当答应,有这样的岳丈提携,日后官途会稍顺一些。”余娇就事论事分析道。
余启蛰听了她的话,桃花眸微微一黯,他垂眸,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只是一瞬又抬起眼来,盯着余娇,隐隐带着一丝逼问的味道,“我对那杨小姐一丝兴趣也无,只为了以后在官场得到助力,就该连自己的亲事都要算计?若我当真心机深沉如此,日后我还有什么不能算计?”
余娇被他这般直白犀利的说辞,弄得一时有些词穷,她能听出余启蛰声音中隐隐的不快,也觉得自己的话未免太功利心了些。
“是我说错了。”余娇吐了吐舌头,放软了声音,认错道,“五哥儿说的是,做人当有所为有所不为,有自己的底线,若是为了得到功名不择手段算计,失了本心,那做了官,也肯定是贪官奸臣。”
余启蛰看她鬼灵精怪讨好的说软话,心情稍霁,他方才那番话也不过是说的冠冕堂皇,余启蛰其实是知道自己的性子的,骨子里追权夺势,他读书就是为了权势去的,日后若真为了得到些什么,实则没有什么是不能算计牺牲掉的。
最后达成的目的才是最重要的,读书科考都不过是向权势靠近的一种手段。
他从未想过要做一个好官,当然也没想过要做奸佞,只是想做一个顶级的政客,在权势和利益中心角逐。
申管晏之谈,谋帝王之术,奋其智能,愿为辅弼,使寰区大定,海县清一。
他的抱负是进入内阁,成为辅弼大臣,至于寰区大定,海县清一,这两句不在他的抱负之内。
拯救、改变、造福天下苍生百姓,这样的悲悯之心,他实在不多。
马车经过十里坡,下了官道,车夫在外间道,“两位姑娘和公子坐稳了,土路有些颠簸。”
官道是往洛阳方向去的,长奎是乡下小地方,官道不通,在十里坡这个地方得走小道去长奎。
马车比方才颠簸了不少,余茯苓撩开车帘往外面看了看,两旁都是树林,瞧着稀疏平常,倒也没什么好看的。
她放下了帘子,不像来时没睡好,上了马车就困得睡着了,这会儿觉得无聊的紧,便朝余娇和余启蛰提议道,“咱们来猜字谜吧?小弟,你出字谜,我和余娇猜。”
见余娇点头,余启蛰几乎没有思索,便道,“人面桃花相映红。”
余茯苓蹙眉想了好一会儿,却一点头绪也没有,她有些后悔提议玩猜字谜,她本就不爱读书识字,简直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余娇,你想出来了没?”余茯苓问道。
余娇苦笑着摇了摇头,她也没猜出来。
她看向余启蛰,问道,“谜底是什么字?”
余启蛰正要回她,车夫‘吁’的一声,马车猛地停了下来,三人都不受控制的被惯性带着甩向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