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妆照发在了开机仪式头天。
夜里发出来,凌晨就抢了五个热搜位。
“两个是剧组早预定的,星冠赞助了一个。”
段明守着手机,给梁宵透底:“剩下的都是自然热度……咱们终于也能凭实力上热搜了。”
梁宵笑笑:“最近岁除正在后期宣发,借了东风的。”
“借什么风都行。”段明看他熬出来就跟着高兴,“还不是粉丝控评那种热搜,也算是出圈了。”
梁宵的定妆照拍了三套戏服,一套飞扬意气的小侯爷,一套英姿飒爽的少年将军。
拍第三套的时候,编剧想撺掇他穿布条,被导演毫不留情否决,加妆效拍了最后赶赴边疆的那套云锦劲装。
这次反响最好的,也是第三套。
浑身是伤的少年将军淋漓染血,反而衬得眉宇更锋利韶秀,像是出鞘宝器,凌厉夺人,耀眼得惊心动魄。
有了云敛被放出来的受刑场面打底,这次的剧本主线明明还半点都没公布,关于他这次又会怎么受伤流血的讨论居然就这么上了热搜。
梁宵正在背剧本,闻言探过来,跟着看了一眼:“怎么还有个#穿越时空的云家兄弟#……”
“也是个人设。”
段明计划得挺好:“你下次再接个姓云的现代戏,回头热搜就是古今云氏三杰。”
梁宵:“……”
段明身心舒畅,拍拍梁宵肩膀,起身给他泡了杯咖啡。
明天开机烧过香,两场戏都是梁宵的。
剧组有这个讲究,如果开门头场戏拍的顺利,之后整部戏都能拍得顺顺当当,要是第一场就ng了,靳导盛怒之下说不定会罚梁宵每天晚上抄十遍台词。
况且明天开机,记者只会多不会少。
制片主任答应了前三天对记者开放探班,有镜头全程跟着,剩下几场能少ng一次是一次。
古装剧台词比现代戏难得多,梁宵嚼着霍总塞过来的核桃仁补脑,对着整整两页密密麻麻的台词,已经背了一整天。
段明把咖啡递给他:“歇会儿,松松脑子。”
梁宵放下剧本:“不用。”
段明愕然:“霍总的核桃这么好用吗?”
“不是,歇不歇都一样。”梁宵灌了两口咖啡,摇摇头,“反正也已经不是我的脑子了。”
助理趴在边上刷热搜,闻言呛了一声,低头偷笑出来。
段明有心训训助理这个幸灾乐祸的毛病,自己也没太绷住,尽力控制表情:“……辛苦了。”
段明把助理往后拽了拽,看着往头上顶剧本的梁宵:“这是什么新的背剧本姿势吗?”
“渗透压背书法。”
梁宵怅然:“把书压在头顶上,由于浓度差,知识就会顺浓度梯度,从高浓度的书本扩散进我低浓度的头……”
段明绷不住了,拧了助理一把,在助理脱口而出的惨叫声掩护下乐了半天。
梁宵是真背得一团浆糊彻底转不动,盖着剧本闭了会儿眼睛,长叹一声天要亡我,用力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
段明帮他拧了条毛巾:“不是都背下来了吗?”
“段哥,你不懂。”梁宵接过毛巾抹了把脸,“开机前背剧本,就像考试前背书。”
段明茫然:“什么意思?”
“背的内容已经不重要了。”助理深有同感,捂着胳膊举手:“重要的是背。”
梁宵点点头:“这种时候,背书就像是一种仪式,通过献祭我的脑子,来祈祷考得全会蒙的全对……”
段明听得一愣一愣的:“有用吗?”
“没用。”梁宵:“我第二天差点就睡考场上了。”
段明:“……”
梁宵和助理意外有了共鸣,同是天涯沦落人地击了个掌,重新拿过剧本。
没用归没用,再有下一次,还是会能多背一句就多背一句。
段明难得见梁宵有心情提以前的事,有心让他歇歇脑子,暂时没收了他的剧本:“你艺考的时候成绩不是不错?”
“在艺考生里还算不错。”梁宵叹了口气,“现在想想,我当时对分数的概念可能被灌输得有点误差。”
他没正经上过学,报考时也走的是社会途径,对分数的概念全来源于江南被按头补习那一个月。
给他补习的人告诉他,至少要考到六百分。
“……”段明:“这是有点误差吗?”
梁宵也百思不得其解:“我后来也在想为什么……”
当年从江南出来,小梁宵一路跑到帝都,安顿好后自己偷着做了两套模拟题,成功被这个至少要达到的分数吓哭了。
高考考完,小梁宵自己对了答案,难受得暗无天日日月无光,险些第二天就去南下打工。
……紧接着就收到了传媒学院的电话。
上了学,有了助学金,生活逐步并入正轨,梁宵也逐渐了解了各个学校的分数线,才总算把自己的认知彻底纠正回来。
“你说的那个人。”段明谨慎问他,“就是那个你在江南救的……”
梁宵:“段哥。”
段明飞快换了个说法:“逼你学习的那个。”
梁宵点了点头。
段明一直对梁宵这个不是白月光胜似白月光的旧识挺提防,现在仔细想了想,竟然有些放心:“那就行……你这个朋友看起来也不太聪明。”
大抵也是个书呆子,只知道学习,说不定连说句好听的话都不会。
不够格做他们会做饭的霍总的对手。
梁宵愣了愣:“为什么?”
“他还想把你教上六百分。”
段明想不通:“他是疯了吗?”
梁宵:“……”
段明帮梁宵把脑袋顶上的剧本拿下来,塞进他怀里,拍拍肩膀。
把顶灯换成台灯,合上门,扯着助理走了。
翌日,剧组正式开机。
靳振波规矩多,挑了早上的六点十八开门大吉,带着一群困得懵懵登登的主演工作人员一丝不苟烧了香,又一人给剧组提前种下的树添了一锹土。
开拍的第一场戏,就是云琅躺在屋顶上,拿栗子戏弄一块儿念书的小皇孙。
云琅算起来也和皇孙同辈,但开蒙早了几年,习武的底子也打得早,从小就是叫别人望尘莫及的那个,长大了些也还是浑不吝的骄矜脾气。
小皇孙与他同年,性子木开窍晚,刚因为没背好书被先生劈头训斥过一通,正闷头往外走。
头场戏意义非比寻常,整个剧组都全神贯注。
场边安静,反光板补足了自然光,镜头推轨随着一路往前。
梁宵藏好身后防护,揣着满满一口袋小石子,百无聊赖地躺平。
小皇孙走了几步,忽然被一枚石子砸在脚边。
小皇孙抬头,认出他来:“云琅,你做什么?”
梁宵躺在房顶格外无趣:“书背过了,武又练得太好。”
小皇孙:“……”
梁宵自己都觉得这话过于欠揍,叹了口气:“课业都做完了,字帖临完了,今天要给先生交的策论也得了甲上。”
小皇孙:“……”
梁宵一撑,轻轻巧巧坐起来,单臂搭在膝头,顺着房檐往前探出来:“你父王新得那匹马不错,什么时候牵出来,借我骑两圈。”
小皇孙恼羞成怒:“你”
小皇孙没话同他说了,转身想走,刚迈步,又被石子格外精准地砸在下一步要落的地方。
小皇孙本来就烦闷,平白被他找茬,皱紧眉:“云琅,不要仗着你天资好”
房顶上的家伙什很全,梁宵摸了条布巾随意擦擦手,手一扬,什么东西咚的一声砸在他脑门上。
小皇孙本能接住,吃痛吸了口气,含怒正要发作,低头看时忽然愣了愣。
是枚刚蒸好热腾腾的、剥了壳的软糯栗子。
“笨成这样。”
梁宵叹了口气:“借我骑两圈,哪句看不懂,下回我先讲给你听不就行了?”
……
剧中,云琅虽然被惯得上房揭瓦,却少有真欺负人的时候。有时候心情好了,还会这样随手帮一把那些不出彩又受人排挤欺负的王子皇孙。
但也就是随手帮一把。
云琅自己天资好,弄不清为什么讲到这个地步还有人听不懂。每每还没给人家讲明白,就已经彻底没了耐性,洋洋洒洒写上一大篇解释拍在桌上,自己跑出去习武练剑了。
这场戏按计划,只要拍到云琅跳下房顶拦人。
梁宵在威亚上早格外有心得,踩着殿顶琉璃瓦身形稍纵,轻巧掠下,稳稳当当拦在了饰演小皇孙的年轻演员面前。
宫中的戏份对少年感要求尤其高,梁宵长相占优势,出去敢装未成年,也特意在开拍前磨了眼神,把整个人的气质调到了纯粹清透。
演小皇孙的是个刚毕业的科班生,还有些青涩,按剧情下意识退了一步,走位偏了偏,眼看就要背对镜头。
这一场的镜头都是定点,演员一旦走位失误背镜,这一段都要重来。
场边工作人员脸色变了变,跟着心头一提。
靳导神色骤然沉得风雨欲来,刚要叫停,梁宵手里宣白折扇唰一声展开。
“骑三圈。”
梁宵持扇拦他,笑吟吟讨价还价,不着痕迹把人拦回定点:“下回先生训你,我就蹲在窗外,大声喊失火了……”
……
有惊无险。
头场戏顺利过了,整个剧组长舒口气,靳导脸上也终于多云转晴。
演小皇孙的年轻演员下来,知道了自己险些失误,吓得一身冷汗,脸都白了:“谢谢梁老师……”
“不用叫老师。”梁宵笑了,“小事。”
副导演心有余悸:“头场戏,出状况了可不是小事。”
监制点点头:“刚才靳导脸色都不对了,要是第一场戏就ng了,这一个星期说不定要置之死地而后生。”
年轻演员脸又白了一层。
梁宵微哑:“您别吓人了。”
演戏不只是穿上戏服念台词这么简单,要会配合镜头,要和剧组协作,等这一层打磨熟透了,才能再在基础上有个人发挥。
再有老天爷赏饭吃,刚从理论转实践,也难免犯些错误。
“不着急,慢慢来。”梁宵收到监制暗示,耐心唱红脸,“以后就有感觉了。”
监制适时补上:“都是一场戏一场戏磨出来的,越是好演员,越要会总结提升,梁宵刚出道的时候比你还难呢。”
年轻演员脸色由白转红,涨红着脸深深鞠躬,跑回去专心跟着表演老师听下面的镜头了。
“现在的学生多少都有些飘,打磨打磨沉下来刚好。”
副导演感慨一句,忽然好奇:“对了,梁宵刚出道的时候是什么样?”
监制也不知道,转向梁宵:“你刚出道时候是什么样?”
梁宵:“……”
越是好剧组,越要会胡说八道。
梁宵眼睁睁看着监制张嘴就编,油然生出些敬意:“我像他这么大,也是这么过来的……论压力其实小多了。”
梁宵出道的时候远没这么大场面,剧组连职权部门都不清晰,拉开架子就拍,粗制滥造什么都给过。
阴差阳错,反倒在一群不入流的小剧组里把演技给硬生生磨了出来。
“你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吊着威亚在天上飞呢。”
靳导走过来,毫不留情戳破:“因为有一个圈转得不够圆,磨了半个小时,就为让你再转一遍。”
“……”梁宵讷讷:“您记性真好。”
靳振波倒不是记性好,实在是任何一个导演被这么磨半个小时,都难免印象深刻:“你当时还说,我是你有史以来见过最优秀的导演。”
梁宵咳了一声,飞快找补:“您现在也是”
靳振波:“我前两天跟宋祁吃了个饭。”
梁宵:“……”
作为梁宵有史以来见过最优秀的导演,宋导还很自豪,在饭桌上向老朋友欣慰了半天自己的慧眼识珠。
头场戏拍的顺利,靳振波心情不错,懒得跟他计较,示意各部门调整准备:“等拍完了,有个片花跟拍,随便录几个日常小片段就行。”
梁宵不敢说话,老老实实点头。
靳导摆摆手,点了几个副导演过去调动群演,走了。
或许是真有什么头场戏的奇特buff,接下来拍摄的几场戏也都顺利得出乎意料。
一天下来,剧组上下同心群力,表现得都格外出色,总共也只因为客观原因ng了两次,早早拍完了既定任务。
“缓口气。”
段明守在门口,看梁宵换好衣服卸妆出来,给他递了杯热奶茶:“有节目组要跟拍几个vlog,叫咱们配合一下。”
梁宵戏服薄,为显身材、增加少年骨架的单薄感,又不能在里面多加衣服,在片场冻了一整天,这会儿还没暖和过来。
梁宵捧着奶茶暖手,想了想才把vlog和靳导口中的“日常小片段”联系起来,点点头:“好。”
段明皱眉:“总这样也不是个办法……明天贴两片暖宝贴吧?”
“不方便。”梁宵喝了口奶茶,“宽袍广袖,一不小心就扯掉了。”
他又不是头一次在大冬天拍戏,看着段明忧心忡忡的架势,笑了笑:“不要紧,比这更冷的时候我还拍过滑雪戏呢”
段明不好多说他,把暖水袋塞过去,给他揣着:“快回去冲个热水。”
梁宵点点头,出了休息间,和负责跟拍自己的摄制组问了声好。
这种节目组专门关注片场,做些娱乐新播报之类的快线新闻,这两年紧跟潮流,也把单纯片花的拍摄扩展成了演员的日常vlog。
梁宵早听靳导说过,也有准备,一路和摄制组聊着天回到酒店,正准备开门,手上忽然一顿。
段明怔了下:“怎么了?”
梁宵扶着门,沉默了下,笑笑:“没事。”
梁宵回身,客客气气:“就录制到这里可以吗?”
能进来跟拍就已经难得,有不少人还未必同意配合,编导愣了下,连忙点头:“当然。”
vlog需要的内容原本就不长,编导示意摄像关了机器,和梁宵握了手,带人离开。
段明没回过神,看着摄制组走远:“怎么了?”
“段哥,找一下剧组。”梁宵说,“有人进过门。”
段明愣了两秒,脸色忽然就变了。
艺人的隐私空间格外重要,除非挂了打扫的牌子,否则决不允许人随便进出。酒店就在片场附近,承包了不止一次拍摄,不可能不懂规矩。
“怎么发现的?”段明压低声音,“是什么人?需不需要星冠处理?”
梁宵看了他半天:“……段哥。”
段明皱紧眉:“干什么?”
“我能发现有人进门,是因为酒店门锁是老式的,把手被人拧过,方向和之前对不上。”
梁宵:“我都考不到六百分,能推理到这一步已经是极限了。”
“……”段明:“你能不记仇吗?”
梁宵叹气:“意难平……”
段明一阵头疼,捂住他的嘴,迎上梁宵的眼睛,心底倏忽跟着沉了沉。
段明放开手,没说话。
当年出事以后,梁宵看着平常,依然没心没肺该吃吃该睡睡,好些了就四处跑片场挣钱,好像比他们心还大些。
虽然也落了两年身边没人守着就不能安心休息的毛病,后来时间久了,也已经渐渐不明显。
段明当初跟管家互诉辛劳的时候,其实也没想到……事隔五年,梁宵每次开门的时候,都依然还会关注这些细节。
段明沉默了下,分析:“不是狗仔就是私生粉。”
艺人住酒店,房间里进生人的事一点都不少见。
尤其梁宵刚火,热度有余威慑力不够,粉丝生态也没彻底稳定下来,正是招这些的时候。
段明:“多半是安了摄像头,要么就是混进来偷拍,拿了什么东西……咱们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应该”
段明看着他的脸色,艰难吐字:“应该不是……诱导剂。”
梁宵笑笑,摇了下头,并不往前走。
段明:“我们……替你进去看看?”
梁宵摇摇头:“beta闻不到信息素,也闻不到诱导剂。”
段明低声:“联系霍总吗?”
梁宵抱着热水袋笑笑:“多大点事……”
段明沉默半晌,不再坚持,点了点头:“走吧,找剧组说一声……咱们出去住。”
作者有话要说:有二更,不会虐,爱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