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悲凉的轻笑了一声,道:“我已经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陆小七。你这些年所有的坚持和付出,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难道就要因为已经挽回不了的遗憾而毁掉自己吗?”
林楠笙劝道。 “放心吧,我不会犯蠢的。陈默群这个害死我爸爸的人还活着,那些害死我妈妈的日本战犯还活着,我怎么可能犯蠢? 林楠笙,听说陈默群之前被任命成上海敌后工作委员会主任委员,而且现在还是上海区副司令?你说这个在他叛国之后帮他跟上面牵桥搭线的人会是谁呢?”
林楠笙道:“当初那些抗日期间给汪伪政府工作人员签发的委任令现在都已经被收回了。戴局长对背叛行为最是深恶痛绝,陈默群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至于这个帮他牵桥搭线的人是谁,你我心里都有数,不过战时帮伪汪政府人员牵线搭桥替军统办事的事情在上级看来并不算什么过失。我们要查的是那个人为什么会帮陈默群牵线搭桥,其中必定会有不可告人的阴私。 陆小七,你能在这个时候还保持冷静清醒,我很高兴。希望我们能合作找出这个隐藏的叛徒。”
他伸手跟我握了握手。 之后他给我大致的讲解了一下上海站如今的格局和状况。 车辆再次启动的时候,我问林楠笙,“我妈妈的尸骨......” 林楠笙道:“事后我们的人找到了陆夫人的尸骸,火化后跟陆处长埋在一起了。”
“谢谢。先送我去看看他们吧。”
“好。赵京隆。”
林楠笙应下后,叫了一声赵京隆。 赵京隆会意,开着车调转车头向郊外开去。 荒林中,两个无名的墓碑紧紧的挨在一起。 赵京隆看见我摸着墓碑,便解释道:“以那时候陆处长的身份,为了安全起见我们就没有刻上名字。后来陆夫人也是一样。”
我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清楚了。 看着两个光秃秃的墓碑,我没有办法想象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两个人就埋在这里。也不能接受,那年匆匆一别,竟就成了永别。 静静的坐在他们的坟前,我摸了摸自己头上的发辫。 下船前,我特意将自己的头发编成了当初妈妈教过的模样,虽然知道今天能见到她的概率不高。但实际上,我心中还是隐隐的期待着奇迹,期待着会有什么惊喜,期待着也许一下船就能见到妈妈。 这一坐,便坐到了日落西山。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我对着两块无名的墓碑道:“过几天我再回来看你们。”
语气自然,就像是离家很久的儿女在跟期盼的父母做着保证。 王世安给我安排的住所不错。 当初的陆宅在一次轰炸中被毁了,现在这间在原址上建起来的别墅原本是一个日本高级军官的住所。日本人被赶走之后,这附近的房子便都被军统的人占了来下。 安置下行李,林楠笙指着北面道:“我就住在你隔壁的那栋楼里,这周围也大多住的都是咱们站里的人,有什么事情,你随时喊一声。”
“有心了。”
我向林楠笙道谢。 上海站的情报工作我接手的极快,加之林楠笙从重庆带来的几个人手。王世安这个站长几乎算是被架空了。不过,他的资历和官职毕竟摆在那里。虽然我和林楠笙都怀疑王世安当初跟陈默群有私下的勾结,并存在出卖同事的嫌疑。但在找到切实证据之前,所有人都对他保持着恭恭敬敬的态度。 王世安多次找机会拉拢我,并以当初跟我爸爸共事时的一切往事企图引起我的共鸣。 我也每每配合的跟他聊聊往事,并表示我这个人最是忠于上级命令。 至于这个上级是不是他,就看他自己的想法了。 目前看来,他似乎是放心的把我当成自己人了。并将在跟林楠笙的博弈中一个共党从训练处的廖通手中移交到了我这里。 共党化名萧云,当初被七十六号擒获,在日本人投降之后,被陈默群当作投诚的礼物,交到了王世安的手中。王世安对陈默群并没有多少信任,于是便将人交给了廖通。 廖通因为用日本战犯刑讯共党,导致当初移交过来的三个人,如今只剩下一个奄奄一息的萧云。林楠笙对此相当不满,便想要亲自将这件事情接手过来。 只是,王世安本就怕他立功之后风头盖过自己,哪里肯让林楠笙插手,所以便将人移交到了我的情报处。 其实廖通倒也不是一无所获,至少还查出了萧云的老家在哪里。 虽然这一点当初陈默群再将人交给王世安的时候就说过了。 不过等到廖通将萧云的家属从老家带过来之后,倒是有可能会成为一大突破。 所以当萧云被移交到情报处之后,廖通便对我十分不满,觉得是我抢了他即将到手的功劳。只是,我对他这样不怎么聪明的人并不看在眼里。 如何审问一个人,对我来说是一个长项。 只是回到上海,我却不想再用当初的那些招数。这里离爸爸妈妈太近了,我怕他们的灵魂如果没有走远,会不喜欢看见我变成这副残忍可怕的样子。 审讯室内,我静静的坐等在那里,看着已经被‘熬鹰’的折磨着一天一夜没合眼的萧云。 翻了翻资料,过了许久才道:“翁显荣。”
这三个字明显让他眼中的情绪发生了变化,但是他掩饰的很快。垂着头,两眼无神的随意落在某处,就像是并不知道这三个字喊得是谁。 “你不承认也没关系。廖处长已经派人去找翁显荣的家人了,也不知道他家里还有些什么人,会不会被连累? 其实军统对于被招安的人的待遇还是不错的。如果是怕被共产党那边锄奸,我们还会提供新身份和足够的钱将人送到国外安度余生......” 我有一搭没一搭的像是自言自语一样的说着,记录员则老老实实的记录着我说过的每一句话。 差不多下午五点时,我一直在等待的人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