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玄紧张的看着方艳青,自她打开信件之后,双目便越发赤红。 “师父,信中写得是什么?”
静玄试探着问。 没有人回答她。 那薄薄的信纸在方艳青越发握紧的手中已然化作了满地碎屑,眼看着师父瞬间消失在她眼前,静玄不安的蹲下身子捡起满地碎屑,努力的拼了拼,却只拼出了四个字。 ‘兄死速归。’ 方艳青赶到那个村庄时,这里静得可怕。虽然这只是一个不大的小村子,但是原先也有十几户近百人。如今却空空荡荡的。 方家的院墙上写着几个已经变色了的血字。方家的房顶上,失去了主人的鸽子茫然的咕噜着。 “哥哥!”
“阿庆婶!”
“二妮!”
....... 方艳青的呼喊声回荡在这空无一人的小村庄内。她一户户的推门进去看,甚至连田间地头都一一走过。 麦子熟了,倒了一地。唯有方评的那片地里种着因种的是水稻,此时还青着,又因无人打理而荒草丛生。 方艳青想起,去年她在家时,曾和哥哥说过,比起各种面食她更习惯吃米饭。 “啊!”
方艳青崩溃的痛呼,忽然目光凌厉的看向山林处,拔剑纵深一跃,冲过去道:“什么人?鬼鬼祟祟的,给我滚出来!”
林中那人一身破旧儒服,看起来四十岁左右,跌倒在地,闭着眼睛惊恐道:“我不是坏人,我不是坏人。女侠饶了我吧,我上有七十老母,下有幼子,一家人都指望着我活了,求女侠饶了我吧。”
方艳青见他气息并非是习武之人,便将剑从他颈上移开,道:“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我.......不,小的是十二里外永塘村的人,女侠刚才所喊的阿......阿庆婶是......是我姐姐.......” “你是阿庆婶的弟弟?你识字,那封信是你写的?”
方艳青看向那人身上的衣服,又看了看他的手,寻常农人为了方便干活都是穿的一身短打,只有读书人才会一身儒服长衫,手上虽然有新生的血痂,但却能看出茧不在手心而在指侧,那是长时间握笔的人才会有的老茧。 那人慌乱的点了点头,强撑着道:“我曾祖父是大宋咸淳七年辛未科进士刘文成,俗世变迁,曾祖父因不愿仕元,便携全族归隐田园、避世而居。”
说起祖先极其所作所为,眼前这略显懦弱的中年男人看起来似乎平白的多了几分气节。 他缓了缓心神,问道:“女侠可是方家的姑娘?”
方艳青点了点头。 那人顿松一口气,眼泪却忽然止不住的滚滚落下,即便是刚才被方艳青用剑指着都只是跌坐在地求饶的人,此时却跪在了她的面前,‘砰砰’的磕着头,道:“方姑娘,我曾听姐姐说起过,您是峨嵋派的武功高手,我力弱无能,不能替姐姐一家报仇,只能求您了!那封信我已寄出两月有余,为了等您过来,我每天都会到这附近守着。 刘继祖求您,求您一定要为这永宁村上下九十一口人报仇,为我姐姐一家报仇,也为方大侠报仇啊!”
“你说清楚,永宁村上下九十一口人,包括我哥哥,都死了?”
方艳青红着眼,哽咽着问。 刘继祖终于忍不住伏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过了许久才终于缓过劲来道:“除了我那小外甥女被姐姐葬在了腌菜的缸中才得以存活下来,其他人.......无一生还......方大侠全身都是血.......呜呜呜呜.......” “我哥哥的尸首呢?”
刘继祖起身抹了抹眼泪,道:“您随我来。”
方艳青跟着他走了近二里地的山路,才看见那密密麻麻堆起的坟丘。 “我到永宁村的时候,看到那墙上用血写着‘杀人者混元霹雳手成昆’,我不知道这凶手还会不会回来所以也不敢立碑。方姑娘,方大侠就埋在这里。”
刘继祖指着其中一个坟包道。 方艳青在坟前静默了了许久。 她想起她曾和哥哥说过年的时候会回来陪他一起守岁,想起哥哥说等她出嫁的时候他们兄妹俩一起去把那桂花树下的女儿红挖出来.......想起那因为她一句无意中的话便种上了稻米的水田....... 看见方艳青忽然挥剑削去坟头,开始挖土,刘继祖以为她悲伤过度,疯了。 战战兢兢的道了声:“方姑娘,我知道你也难过,可是方大侠已经入土为安.......” 方艳青此时已经平静下来,冷声道:“验尸,找凶手。”
刘继祖眼中一亮,顿时来了劲头,也顾不上什么人死为大入土为安,蹲下身子开始帮着方艳青一起挖了起来。 因当初财力不足,刘继祖又是一人要埋几十具尸体,所以这地下的人不仅没有棺材,也都埋得不深。 不多会儿,方艳青用剑柄抵着刘继祖,让他往后退。 “小心尸毒。”
自己则毫无顾忌的拨开那层已经露出衣角的薄土。那衣服正是哥哥穿过的那件。 尸体已经腐烂,发出阵阵恶臭,方艳青却直接伸手探向尸体的胸口位置。方家祖传的玉佩还挂在那里。方艳青心头一涩,没有了侥幸。 尸体虽已腐烂,看不出表皮的伤痕,但却还是能验出心口肋骨的断裂。 从断裂程度中可以推断出这致命的伤害确实是掌法。 将玉佩放回尸体的衣襟内,方艳青起身递给刘继祖一袋银子,道:“帮我找几个人,再置办一副好棺材。剩下的钱归你,那人不会回来了。”
刘继祖带着棺木和几个年轻力壮的村民回来的时候,方艳青让他们将方评的尸体安放移葬到了方家父母的衣冠冢旁。 将方评的灵位放在了那间祠堂后,方艳青点上了三柱香。 “哥哥,不管这凶手是谁,我都会将他抽筋去骨,替你报仇的。”
走出祠堂,方艳青最后看了一眼那院墙上的血字。 刘继祖和那几个帮忙安葬方评的村民正站在村外。 方艳青想刘继祖走去,道:“二妮在你那里?”
刘继祖愧叹一声,道:“嗯。只是那孩子被惊着了,已经不认人了。说来惭愧,那孩子是姐姐唯一的血脉了,我却无力医治她。不过如今有了方姑娘给的这些钱,我过几日便带她去城里找个好大夫再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