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消息一等就是一天。
风堂在家里用完餐,贺情那边没再来电话。他想想算了,也不是说非要怎么着,风堂觉得自己像是被逗猫棒耍了。
左扑右扑抓不到猎物,心里痒。
用过饭食,风堂看完车行今日账目,给区里拨了个电话去。今天植树节,他感觉邵晋成肯定在团里。
邵晋成是风堂从小玩到大的邻居哥哥,现在三十出头,在区上当团书记。
以前风堂捣蛋,爱到处野,带着贺情兰洲当邵晋成的跟屁虫,后来大了些,就自立门户,“拥兵”小卖部,专门跟大点儿的孩子对着干。邵晋成那会儿已上了初中,根本懒得理他,只觉得这仨小孩好玩,就记住了。
往后逢年过节,柳历珠和风堂父亲待人极善,常带着风堂串门,去认脸熟。一大一小关系从此变好,现在时不时有些往来。
电话一通,风堂昨晚睡觉着凉,咳嗽了声,说:“成哥,现在是上班时间,你私人号码还敢接电话?”
“真不省心。知道你还打?”邵晋成笑骂,在那边捏着嗓子说,“我买手套呢,在外边儿,没在办公室里坐着。”
风堂问:“买手套?”
“哎,等会儿跟你讲。”
邵晋成说,“对了,你打电话我才想起来,我昨天陪你嫂子去帮她亲戚逛楼盘,你猜怎么着,我看到孟森了!就那个,市里广场中心,一平卖七八万……”
“孟森?我操!”风堂一愣,“他没见着你?”
“没呢,我看到他就低头走了。”邵晋成神神秘秘地,“你还记得读书那会儿吧?他跟你打的架,可能比你考挂科的次数都多!”
“得,我现在出门告他去,搞不死他我……”风堂说完,愣了半秒。
他行动快于语言,都已经迅速穿好拖鞋了。他的车钥匙也正放在左手边的茶几上。
可是,他停住了。
孟森是市里一领导的小孩儿,高中跟风堂结了不少梁子,打架扬言“点杀”风堂,一对一单挑,谁找人帮忙谁死爹,输了的在旗杆下跳钢管舞。那会儿高中生不懂事,骂人动不动就死爹,风堂压不住火,狠揍了孟森一顿,于是后者输人又输架。
决战完毕,还没等到孟森死爹或者跳钢管舞,孟森就被送到国外去念高中了。风堂还一脸惊异,不就是躲个钢管舞吗,至于么?后来毕业了,两人也很少碰到。他听说孟森这几年才回国,风风火火的,说要干大事业。
才听到消息那阵子,风堂和贺情兰洲这仨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简直翘首以盼,结果这人确实干了“大事业”,开车把人行道上的行人撞了。
这事业大到被他坑的爹也无法招架,关进去吃了两三年牢饭。等孟森刑满释放,他现在偶尔无证驾驶,飞驰起来还是一条人人喊打的“好汉”。
但贺情比风堂更加记仇,三天两头看到孟森开车,就去交管局举报。
风堂思及此处,看了看自己微信置顶的“那谁”,发觉现在还他妈支持掌上举报。
孟森家庭背景特殊,出现在豪宅销售楼盘绝对不简单,风堂想告,可忽然又不知怎么下不去手了。
他拿着手机怔愣一会儿,跟邵晋成说:“这样……晚上等我妈回来,我跟她讲讲。”
“行吧,他好像还是全款……”邵晋成捂着麦克风,“行了,不说了,我买了手套得回去了。”
邵晋成那边来了人,匆匆挂断电话。
风堂的思绪又开始天马行空地飘,他想起孟森。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种“相煎何太急”的感觉,可他明白自己和那些人又是不同的。
说起全款买房,风堂想起一件事。
做生意的人大多不喜欢全款买房,因为他们精打细算,资金随时需要周转,觉得全款不踏实。
风堂过于随性,又不是生意人,所以他曾经拿自己攒的钱在周边乡镇买了套小房,就在湖边上。
他跟朋友说,那里有很多尾鲫鱼,等以后假期搬过去住住,今晚吃干烧鲫鱼,明晚吃凉拌鲫鱼,后晚吃焖酥鲫鱼……
后来他太忙,阁楼窗帘上落了灰,那几尾鲫鱼也进了别人的胃。
风堂还一直惦记着它们。
思考完,他立刻点了鲫鱼外卖,再接着想要不要去举报孟森的事情。他抓起手机想给封路凛发短信,讲他的官场,讲他们高中“血雨腥风”。
他的喉咙却又哽得疼,千言万语像针一样刺在喉头。
风堂其实不想说太多,因为他一直觉得与人相处,要保留百分之三十的神秘。
可一面对封路凛,他想存百分之十都好难。
手套那个事儿,邵晋成后来发了短信过来。说是新任的市长有洁癖,要他们植树全部戴手套。风堂隔着电话在笑,问是哪种手套?邵晋成说塑料透明的。
风堂忽然想吃辣卤店的鸭架。
鸭架他倒是没找到外卖,第二天去车行巡视完毕,就开车去找辣卤店。他这一开车上路,自然少不了绕路去看封路凛在做什么。
听贺情说,昨晚城里查酒驾又出了点事情,有个喝多的男人跟交警队起了冲突,边挥拳边唱歌,还上了城市头条。
风堂心慌慌的,总感觉出事儿就是封路凛,几个电话也都不接。不过今天双休日,他还不知道能不能碰得上。
风堂的车开到路口时,封路凛恰好也骑在摩托上,满脸疲惫,看样子像是才下了夜班。警帽一取下来,男人的额角淌汗,神色疲倦,困得像是眼都睁不开。
他一下完全忘记是出来觅食了。封路凛这样子,倒像是“食”。
封路凛确实是才下了夜班。
他盯着马路对面那辆黑奥迪,使坏地挥了挥手。
风堂一愣,盘子都差点儿打歪。
风堂的车打着双闪,停在原地没有动,封路凛跨着摩托就骑过去,将警帽重新戴好,直视前方,并没看他。
封路凛面上虽带倦意,但讲话仍旧有力,抢先了话题:“你开那辆白宾利,很好看。”
今日和封路凛一起执勤的换成了新面孔,风堂知道封路凛不看自己是避免带来麻烦,于是他也盯着前方,回答道:“那辆是贺情的。是他跟应与将稳定下来后买的,说这个看着踏实……虽然后来这辆白宾利还是失宠了。”
封路凛剑眉一皱,疑惑道:“嗯?为什么?”
“臭屁啊,”风堂笑得很欢,“我俩一个模子,都张扬。”
封路凛说:“以后有机会,我赚钱买一辆。”
风堂没听进去,说行啊小伙子,有志气。
封路凛继续讲:“不过,按现在的收入,我再贴一百年罚单儿差不多。”
听完这一句,风堂没忍住,也不顾会有什么闲言碎语,转过脸去看他。
只见男人手臂上的旧疤很明显,连腕上也带些擦痕。
风堂突然心疼无比。
不过昨晚新闻说,被打交警伤的是侧脸。这会儿封路凛脸上也没什么问题,风堂估计他就是累了,终于放下心,暗暗庆幸。
可他自己还未意识到,这有多反常。
封路凛犯困,看风堂扶手箱里的烟,刚想要一根,想起自己穿的是警服,只得作罢。他急需提神,不然从执勤点回队里的这段路,他都骑不好。
昨晚交警队出事,虽然不是他们支队,但全城还是进入戒严状态,他被换到了车流量最密集的城中商业区守到凌晨四点,天亮了才回到原地。
风堂把烟点上,说:“犯困了?这边离你支队还有一段儿距离,摩托必须骑回去?”
“得归个队,”封路凛说,“不困。”
“低头。”风堂命令道。
封路凛微微俯下身子,挡住仪表盘,侧过头,刚准备说话,就看驾驶室飘出几缕白烟,烟草味儿混了股沉香,韵味甘甜至极。
风堂的面孔隐没在雾中朦朦胧胧。
封路凛想起今早城边的日出,也是一团火红,灼目非常,藏于白云之间。
封路凛闻着,心里舒服许多。他喊了一夜的传呼机,嗓子有些哑了:“给我安神还是提神?”
“安神,”风堂说完,把烟头掐了扔车内湿巾上,下巴扬起,“上车,我送你回家。”
封路凛愣住,随即伸手,摸了摸风堂的脸。风堂在一刹那间傻掉了,又重复道:“上车。”
“摩托停这里,我找队里的熟人来给你开回去,”风堂佯装不耐烦,皱眉道,“你这个状态没办法骑摩托。”
封路凛摇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种不算特权的特权,他其实是完全可以有的,偶尔一两次也没关系,可他就是不想去使用。
哪怕他今天骑不动了,交接班也得由自己完成。
摩托车一发动,风堂也不再劝,只是跟着封路凛走一段。封路凛在前面骑摩托,走的时不时回头,风堂耐着性子,一堵上就停下来挂空档猛轰油门,以作提醒。
你能好好骑么?瞎回什么头啊!
风把封路凛脑子里的水都吹干了,速度慢下来,他也不再回头。
他背脊直挺,倒像是为风堂保驾护航的骑士。
换到下一个路口,封路凛又与风堂并排。风堂把窗户摁下来,伸出手搭在窗边,有意无意地晃荡着手。
封路凛斜眼瞧着那白净表里下的青筋骨相,喉结上下滚动着。
风堂瞟一记眼刃过去,半嗔半怒,像是在做无声的勾引。
他不甘示弱地回瞪,做了唇形:看屁。
封路凛毫不客气,眼神一往下,望穿车门似的瞅他腰身往下,轻佻又较真。
风堂傻住,这回是真出了声:“绿灯了。”
他话音未落,封路凛就已开过了线。
一前一后,你追我赶,直到踩到下一个路口红灯亮。
风堂又伸出手往后视镜那儿一搭,封路凛骑在旁边警用摩托上瞪他,终于开口道:“把爪子伸进去。”
风堂无所谓道:“大白天的……”
封路凛:“伸进去。”
风堂:“……”
成吧。马路上就得听交警的,况且这交警还专门“针对”他一个人,不给面子给谁面子?
风堂嘀咕几句把手放进车内,又摁键把车窗关上,留封路凛在一边儿黑脸。
风堂简直乐到要捂着肚子在驾驶室狂笑。
两个人刚刚要过路口,路边就横停着辆出租车,一开门下来了司机和乘客。
乘客是一对夫妻模样的年轻人,气势汹汹,司机垂着头站在一边。封路凛几乎是职业反应,瞬间踩了刹车,风堂和他对视一眼,也去靠边,把车打上了双闪要下车。
“你先别下来,”封路凛先抬手止住他的动作,“我去看看什么情况。”
风堂没听他的,顾着去解安全带。果不其然,封路凛一下车就引起了四周注意。
男乘客正搂着女乘客,一见封路凛穿着身制服来了,大声对司机呵斥道:“你还想要钱?我还没有向你要惊吓费呢!你如果不服,咱可以一起请交警同志调取监控看看!你吓到我老婆不说,还耽误了我们行程!”
封路凛赶来一听,是这个出租车司机换档杆,碰着了女乘客的大腿。
司机已拉着他们从郊区跑到市区,不算过路费都得要一百多块,现在快到目的地,就出了这么个事情。
风堂穿着大衣站在封路凛身边儿不说话,眼看着那司机拉着乘客不让走,男乘客破口大骂,难听得风堂压根儿没见识过。司机也再沉不住气,忽然动手,一拳头砸上男乘客的行李箱,男乘客拎箱一抡,险些把自己老婆也跟着撂倒。
封路凛脸色铁青:“都别动!”
看热闹的人群挤得过于密集,他腰上的警棍一甩出来,也险些撂着群众。挤在最前面的几个往后一退,惊道:“交警打人啦!”
封路凛黑着脸,摁下执法记录仪。
这句说完,人群顿时更加骚动起来。
风堂一愣,被挤得手机都掏不出,急得要死。男乘客也估计没见过交警这么“横”的,女乘客则更加惊慌。
封路凛见怪不怪,只是再次提醒:“我说了,都先别动。”
话音刚落,封路凛一米八七的个子被挤得一踉跄,风堂在他旁边闷着嗓怒吼:“都让一让,不要挤在这里!能自己干自己的事儿吗,打起来你们谁跑得了?!”
哎我操!你们挤着他了!!!
人群堆里有嫌他多事儿的,说他是便衣,有说关他屁事。
风堂怒极,脸也不要了:“老子是警嫂行不行?!”
妈的,瞬间安静了。
他说完这句,都不敢去看封路凛的表情。看热闹的人多数年纪偏大,听他这么一句,只觉得小伙会开玩笑,有的倒是退避三舍,风堂松一口气,觉得好过多了。
他正想再说句什么让这些人直接离自己三米远,忽然只觉得有人用手臂揽住自己的后腰,把他往身边带了些。
封路凛提醒他:“站在原地,不要动。”
人群拥挤得像罐头里的鱼。他和他的呼吸也冗杂在一处,长而混乱。
风堂耳边被吵闹得嗡嗡直响,沉着脸不再吭声。整一片儿就他俩最高,所有人都看他们,像两面旗帜,迎风招展,火满头顶,不吹不行。
封路凛收回手,喘着气去抓武装带,努力朝前去扯已经开始动手的男乘客和司机,两人已扭打在一处。
马路上车已经全堵上了,喇叭声不绝于耳。
封路凛看路边停了好些出租车,于是又提醒他一遍:“你站在原地,哪里也别去。”
说完他一抽身,朝着围观群众在拉架的地方去,风堂下意识攥紧他的制服衣摆,封路凛脚步一滞。
每一行在外奔波的人们都有天然凝聚力,特别是出租车司机和外卖行业。好巧不巧,男乘客刚好碰上附近有个加气站,这可不得了了,救兵几乎是从四面八方而来,全堆挤在路边,冲上来就要按住男乘客一阵海扁。
封路凛必须保护在场当事人的人身安全,所以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侧过身子,挡在了男乘客身前。他手中紧握着警棍,正要举起防身,结果风堂反应比他更快,夺过警棍就要将他护到身后!
他许久没参加过群体**件,更害怕这一起普通的交通事故演变成社会事件,也担心封路凛受到牵连。封路凛一身警服,比自己更敏感。
风堂也顾不得别的了,瞧着眼前差不多七八名出租车司机,有些紧张:“你们往后退,别来凑热闹,可以录像,这里有交警……”
他话还没说完,估计有几个爱惹事儿违章的司机平时早看条子不顺眼,争先恐后地要扑过来,大喊:“在哪里!出来!妈的,欺负一个人……”
他估计也没想煽动气氛,但这句话一出,有几个拳头就迎着风堂来了,他抄着警棍,连回击的空间都没有,肩膀狠挨几下,能明显感觉到身后封路凛在死命拉他,手臂护着他的小腹,把他往后拖拽。
风堂脑子有点混乱,心想挡一时不如一挡到底,脸挨揍还不如背后多挨几下,转身用背去挡,殊不知后脑勺才是最脆弱的地方。
封路凛心惊胆战,看他转过头来看自己,浑身劲儿使得极大,抱住风堂往身前一扯,两个人都弯着腰躲闪,另几个人奔着男乘客要揍,封路凛看风堂又挨一下,正抬脚要踹,腿硬生生被风堂用膝盖抵住。
封路凛近乎双目赤红,一胳膊肘子甩开来拽他的人,不知道撂倒了谁。
他身后的男乘客被推拽得找不着北,这才站身来呜咽着喊“不要打了!”,围观群众纷纷才想起来要报警,当风堂回过神时,不远处已有熟悉的红蓝光线,他终于放松一些,蹲在地上不吭声。
肩膀肯定红了,其他地方应该还好。
案发地已是第四支队的辖区,乔策领着人匆匆赶来,派了队员去扣下走闹事的人。他一见地上还蹲了个风堂,下颚处又受了伤,心惊不已。
封路凛在风堂旁边蹲着,拍他的背:“舒服点了没?”
风堂皱眉,点点头,又摇摇头:“还行。你别管我,先去摁人。染了头发那个,他妈的,踹我两脚,差点踹命根子上,疼死我了……”
封路凛冷着脸站起来,瞧了一眼,道:“有两个染头发的,你说哪一个?”
风堂说:“黄的。”
封路凛说:“两个黄的。”
“我操……算了,”风堂蹲着不起身,捂着腰,“你给我揉揉。”
乔策在一旁听得全身寒毛都七上八下,立刻道:“凛队,这事儿交给我处理,走正常程序,绝对还风公子一个公道……”
风堂快背过气了,什么公子不公子的啊。
封路凛看着风堂,说:“伤哪儿了?我看看。”
风堂把毛衣一扯,露了半边圆润白皙的肩头出来,肌肤还泛着被袭击过的绯红。
他喘着气,像是故意说给乔策听:“这里。”
乔策在旁边差点儿没给呛死。
后续事故处理交给了乔策去办,封路凛在看过伤口后,听到乔策对那位女乘客进行安全教育说:“坐陌生车辆最好不要坐副驾驶。后排中间最好啊,安全。”
他这时恰好正在拉警车的门,看了风堂一眼,说:“你坐后排最中间去。”
风堂:“为什么?”
封路凛:“最安全。”
风堂把车锁了在路边,说挨了就挨了,算了。但封路凛非要带着他坐警车去做个验伤。
一上车,封路凛连拉带拽,把风堂捆到后座,自己也跟着坐进去。
风堂看着他,身上更疼了。
他想起他稍小些的时候,也就是青少年发春期,敢恨不敢爱,打架斗殴一把手,早恋告白按兵不动。
现在大了,估计是青春期过剩,对爱情倒是高调潇洒,你死我活,对人的“看不惯”与“挑刺儿”,反而全压在了心底,任它岌岌可危。
兰洲跟他讨论过这个问题,风堂只是拿着烟屁股往砖头上杵,说这就是成长。
兰洲说真他妈深刻,但你现在怎么还能嘴炮?
风堂利索地答,这叫见人说人话,见鬼……我也不会说鬼话。
你抽根烟,时不时闭着眼讲话就好。
人家还觉得你特高深。
兰洲又问,那你现在还打架吗?
风堂说,你要试试这块砖吗?
自然是不打了,可他今天破了例。居然动了手,在公共场合。
警车穿越过极长的隧道,因为是白天的关系,出口日光太过于敞亮。
正要抵达出口,封路凛突然坐直,一只胳膊搭上风堂的肩膀,用另一只手的掌心,盖住风堂的眼睛。
风堂怔愣不动,等车身完全暴露到日光之下,封路凛才慢慢松了手。
风堂侧过身,把两人的距离拉近一些。
风堂笑了:“我还以为……”
他把指尖搭上封路凛的唇角,去磨男人冒出尖儿的硬茬。
“你想亲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