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乳腺小叶增生的病症,颂娴在下关元、结顶等位置取梅花形穴,因为阿音还有胀痛的症状,所以她又加灸了丰隆穴。
在点灸之前,颂娴已经问过阿音的经期,此时刚好是她月经来潮前十天,从今天开始,每天灸一次,连续点灸九天,就是第一疗程。等下一次经期来潮前八天就要开始施灸,每天一次,连灸七天就是第二疗程。
等两个疗程结束后再看阿音的反馈情况,再决定要不要再灸第三第四疗程。
“疼吗?要是觉得不舒服要跟我说。”毕竟经验不够,颂娴怕自己会烫疼阿音。
“不疼,颂娴姐你只管点。”阿音躺在床上,眼睛直直看着顶部的墙,生活的苦累已经让她麻木了,这点皮肉之苦,她根本感觉不到。
颂娴看她一脸愁苦,有些不是滋味,她拢了拢心神,专心为她点灸。
等点完乳腺部位,接下来就是子宫肌瘤。
子宫肌瘤这个病症是个常见的妇科病症,她以前接触过很多这类患者,治疗的方法一般都是让病患先上仪器做b超或是盆腔共振等检查。确定了问题,再决定用药物治疗还是手术治疗。
像现在这样,用药线来给病患点灸的治疗方法,她是第一次尝试。
她根据韦医生说的,在患处取梅花形穴,在下关元、曲骨等穴位点灸,每天施灸一次,二十天一个疗程。
这些步骤细节,都是施灸前韦老爷子跟她仔细交代过的,颂娴仔细记在心里,认真完成每一个步骤。
“感觉怎么样?”颂娴点完最后一个穴位,问阿音。
阿音只觉得被点过的位置都温温热热,还有些麻酥酥的感觉,她一脸佩服和感激:“颂娴姐,你真有本事,我要是能有你万分之一就好了。”
她一直觉得能学医,能治病救人的人都很厉害,而颂娴姐才来这里多久,就能给她治病了。
颂娴边收拾东西边说:“阿音,你也很好很能干,不要毫无根据地,过分地看轻自己,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方面。”
阿音垂下眼,喃喃道:“是吗,可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我连自己的孩子都护不住。”
颂娴坐到她对面,轻声问说:“阿音,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阿音看着她关切的眼神,鼻子一酸:“颂娴姐,我,我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了。他不让我再去上班,说都是因为我天天不着家才让孩子差点出事。他逼着我回来像以前一样,在田里和家里干活,这样的日子我实在过够了,一点希望都没有,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但他不同意离婚,说要是我敢跟他离婚,他就让我再见不到孩子,还说要娶个厉害女人回来,到时候天天打我儿子,还要告诉我儿子是因为我不要他,他只配过这样的日子。”
阿音说到最后已经泣不成声,颂娴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是不是没去咨询过离婚律师?”
阿音怔了一下,擦掉眼泪摇摇头。
她只知道离婚去民政局,从来没想过要去找什么律师。
颂娴知道阿音接触外面的世界不多,年纪轻轻就被人连哄带骗的结婚了,这些年又被那男人各种压迫和威胁,越发的跟社会脱节。八壹中文網
颂娴拉着她粗糙的双手,语气认真:“你丈夫说的那些只是他的一厢情愿,事实上,两周岁以下的孩子,判决归属于女方的几率会更大些。对于两周岁至八周岁的子女,法院一般根据有利于子女成长原则,结合考虑夫妻双方的经济收入、家庭环境、教育背景、子女与父母一方的依赖和亲密程度等因素综合判定。也就是说,孩子越小越依赖母亲,判给女方的概率就越大。你现在有了工作,能自力更生,就算现在没地方住,你有了收入就可以在镇上自己租一间房子,有了稳定的工资和住处,加上孩子这么小,他这种没有固定收入,且不负责任的父亲,能拿到抚养权的几率很小。”
阿音睁大眼睛:“颂娴姐,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镇上如果没有律师事务所,你可以打电话到市里的律师事务所,咨询专门的离婚律师。”颂娴掏出手机,直接告诉她如何查询市里比较有实力的事务所电话。
阿音听了她的话,一颗心怦怦直跳,她之前一直就听那烂人不停给她洗脑,洗到最后连她都认为自己一无是处,根本没法带着孩子离开这里。
如今她听了颂娴的建议,直接拨了律师的咨询电话,听着那头的律师说的跟颂娴差不多的话,她的一颗心终于安定下来。
等离开的时候,阿音一扫来时的忧愁,把孩子放进背带里,让颂娴帮着她把背带放到背后。
“这背带是手工织的吗?”刚才阿音刚来的时候,颂娴就对她肩上这个极具当地民族特色的背带感兴趣了,只是那时候急着给她治病,没来得及问,如今才能细细观摩这个主体像是倒梯形,用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线编织而成的背带,在背带的四边还镶上三角形彩边。背带缠绕在母亲身上,便能稳稳拖住背带里的孩子。
阿音看着背带,表情少有的羞涩和幸福:“是我妈妈织给我的。我刚结婚的时候,她就开始织了。我们这边都有妈妈或者外婆送背带的习俗。我妈妈说,这个背带起码能带大三个孩子。伢仔小的时候,我就用这条背带背着他去田里干活的,一点都没耽误。”
颂娴看着阿音骄傲的样子,笑说:“你妈妈很爱你。”
阿音点点头,表情却落寞下去。自从出嫁后,丈夫就不让她经常回去看妈妈,尤其是有了孩子之后,她几乎一年也没有什么几乎回去,加上之前为了嫁人跟家人闹得很僵,她自己也没脸回去,最后她便成了一座孤岛,要是没有颂娴,她现在肯定还在泥潭里浑浑噩噩的活着。
颂娴家乡那边没有这个习俗,但此时也能从这条精心制作的背带中体会到这种前一代人殷殷期待,后一代人茁壮成长的感情。颂娴摸着这个棉丝材质,厚度适中,舒适透气,韧性也强的背带,想象这阿音妈妈送她这条背带的时候,肯定是希望这条背带是连接一代又一代人的纽带,希望这个小家庭能和睦兴旺。
“你可以多跟父母联系,人总有做错事的时候,但爱你的人,会原谅你的。”颂娴之前也听说阿音跟家里闹得不愉快,但从这条背带可以看出来,她的家人肯定不会真的不管她。
如果她要离婚,还是得取得家里的支持和帮助。
阿音红着眼眶点头:“颂娴姐,我嘴笨,不会说什么漂亮话,但真的谢谢你,我”
看她又要哭,颂娴从兜里拿一根奶味棒棒糖,撕开包装放进她嘴里:“甜吗?”
“甜。”阿音被她这忽然的举动弄得哭笑不得,只能老实点头。
她极少吃零食,一是觉得这是小孩子吃的,而是觉得买这些东西浪费钱。
颂娴自己也吃了一根,笑说:“心里苦就吃颗糖身体冷就添衣裳,无论现在多苦多迷茫,也要笑得畅快和漂亮。爱笑的人,运气不会差的。”
第一次有人跟阿音说这样的话,事实上,认识颂娴后,她跟她说了很多以前从来没人跟她说的,让她重新认识自己,接纳自己和喜欢自己的话。
阿音把眼里的潮意压下去,慢慢笑了起来。
因为太久没笑过,阿音的笑容有些僵硬和别扭,但无论如何,这都是个好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