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家,四品武官之家,在京城属于中等官宦人家。仇天尹,禁卫军护军营左都尉,在禁卫军中也算是中高层的将领。
“哭哭哭,就知道哭,你哭死了能让潘儿活过来不成!”
仇家后堂,仇天尹看着在他面前哭啼半天的妻子,十分烦闷的骂道。
“老爷,你可一定要为我们潘儿报仇啊,潘儿不能就这么白死了,一定要让那薛家孽障给我们潘儿偿命。呜呜呜,我可怜的潘儿……”
“你放心,潘儿定然不能白死!忠顺王府已经答应了,一定会监督刑部秉公办理此案,有忠顺王府在,那薛家就算有天大的背景,也别想洗脱罪责,老夫一定会让那薛蟠给我们潘儿偿命!
好了,你下去吧,让我静静。”
就在仇天尹疲惫的将老妻撵走的时候,忽见管家匆匆忙忙的赶来,见面就嚷:“老爷不好了,那贾家镇远侯贾琏打过来了……”
“什么!?”
仇天尹顿时站了起来,一边往外面走,一边质问管家究竟怎么回事。
“回老爷的话,二公子奉老爷命在外院接待宾客,忽然那贾琏就带着人来了,说是来祭奠大爷。二公子谨记老爷的吩咐,凡是旧都四大家族及其亲友家族一律不予接待,便好言劝他离开。
可是那贾琏不但不理会二公子,他手下的亲兵更是直接将咱们大门堵住了。二公子不敢擅作主张,特来请老爷做主。”
“混账!”
仇天尹怒不可遏。
说起他下令不让薛家和其亲友进门,主要是因为一开始很多人都受薛家之托,上门说情,让他不厌其烦。索性吩咐凡与薛家是世交的家族,皆拒之门外,如此下来确实少了很多麻烦。
而这贾琏居然敢如此,他觉得贾琏这是倚仗家世、官爵,丝毫不将他仇家放在眼里。
怒气冲冲的走到外院,隔着老远就看见次子在大门口跳着脚骂道:“贾琏,别以为你是侯爷就敢在我们仇家撒野,此事我定要让我父亲上报给忠顺王府,上报朝廷,治你一个狂放悖逆之罪……”
听到儿子叫嚣的声音,仇天尹不由自主的望了管家一眼:这就是伱口中的“好言相劝”?
他脚步不由自主的慢了下来,将怒气往下压了压,敛正仪容走了过去。
方至门前,就见自家大门外两侧,齐刷刷阵列着两排着装严整、神色肃穆的带甲官兵。在官兵无形的簇拥之下,几匹高头大马伫立,为首一年轻男子黑冠华裳,面如皎月,眼若新星。
他只那么娴静的骑在白马之上,便将无边的威势收聚一身,令所有与之对视之人,皆生自惭之意。
仇天尹心下一凛,暗道此人能够闯出那般名声,且被当今陛下委以重任,果真不是易与之辈!
“发生了何事?”
“父亲你终于来了!就是此人,他不但擅闯我仇家,还,还让人打了儿子,呜呜,父亲你可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本来故作散漫的仇天尹,在看见可怜兮兮望着自己,且脸上当真有一个浅显巴掌印的儿子之后,刚刚压抑下去的怒火又有上升的趋势。
这四大家族的人,当真以为仇家软弱可欺吗?!
瞪了儿子一眼,令他退下,仇天尹看向贾琏,沉声问道:“敢问镇远侯爷,这是何意?”
在仇天尹打量贾琏的时候,贾琏也看见了对方。贾琏入朝时间尚短,又常年在外办差,因此对于朝中百官还有许多不认识,尤其是类似仇天尹这般的武官。
此时见他身形高大,目光沉稳,便知道此人并非酒囊饭袋,难怪能以寒门出身,巴结上忠顺王府,进而官居四品。
听见对方的质问,贾琏淡淡回道:“仇大人是问令二公子的事?哦,此乃本侯一番好意。
方才二公子太过激动,出言不逊。若只是对本侯出言不逊也就罢了,本侯与仇大人同朝为官,分属同僚,自不会与晚辈计较。
然二公子口不择言之间,却说什么仇家乃是忠顺王府的人,若是本侯不退去,仇家便要上禀忠顺王府将本侯如何如何?
本侯心想,仇大人身为禁卫军将领,肩负禁宫安危,职责重大,就算真要认主,也应该是当今陛下才对,如何能改认旁人?
因此本侯为仇大人前途生死计,方让人掌嘴二公子,戒他一时口误。若是仇大人觉得本侯做的不对,本侯在此给仇大人赔礼了。”
贾琏骑在马上,十分有礼的拱手。但是他这彬彬有礼的姿态,却令仇天尹心头一跳。
好一个下马威!仇天尹如何听不出来贾琏话语中的意思,这是说他仇家事主不忠,隐射忠顺王结党营私,图谋不轨呢!
但他还真不敢无视。这等话,若是旁人说的,他仇天尹可以不在乎,但是贾琏不行。
传闻此子乃是皇帝心腹近臣,若是他以此为由在皇帝面前进一番谗言,忠顺王府未必会如何,他仇家只怕要在皇帝心里记一笔了。
因此反手抽了次子一记耳光,然后对贾琏拱手道:“镇远侯所言极是,犬子年幼无知,口出妄言,确实应该教戒。我仇家虽然与忠顺王府有交,也不过是因为当初下官落魄之时,忠顺王爷对下官有知遇之恩。
至于无知之人所言仇家是忠顺王府的人,实乃无稽之谈。我仇天尹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岂会不明君臣本分,今日之事,多谢侯爷体谅了。”
仇天尹说着弯腰深深一拜,等他起身之后,却是面无表情的道:“只是下官不知,侯爷今日此来,所为何事?不瞒侯爷,我仇家近来诸事不顺,犬子新丧,若是侯爷没有别的吩咐,请恕下官无暇接待了……”
仇天尹话未说完,就见贾琏翻身下马,随意的一摆手道:“仇大人不必多礼,本侯也知道贵府大公子的事了,还请仇大人节哀。
说起来本侯与大公子也算故交,知其不幸,本侯十分痛心,此番也是特意前来祭奠,以表悼念之情。”
贾琏说着,从身后薛宝钗的手中接过所备三百纹银祭礼,放到仇天尹手中,并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宽慰,然后便自顾往大门内走去。
仇天尹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不会以为贾琏是听不出来他的谢客之意,还说什么与潘儿是故交?哼,潘儿要真是与此人有交情,就不会教薛家那孽障给活活打死!
深吸一口气,仇天尹将祭礼塞到儿子手中,跟上了贾琏。他倒要看看,这贾琏此来,到底想说什么,若也是来为薛家说情,便要教对方知道什么叫做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
贾琏的到来,在仇家引起不小的波澜。
只不过因为门口发生的事,连仇天尹都对贾琏“客气有加”,仇家其他人倒也不敢再冲撞,只是暗中好奇的打量着这位国朝最有名的年轻侯爷。
仇天尹站在灵堂外,眼睁睁看着贾琏不急不缓的走到儿子的灵柩之前拜了三拜,然后从侍从手中取过三炷香,虔诚的插在香炉之中。
一番举动看在眼里,差点让仇天尹都开始怀疑,自家那不争气的儿子,生前是不是当真和这贾琏有着深厚的交情!
心中对贾琏的敌意,无形中倒是降下来不少。不是说他真信了贾琏的话,而是贾琏这样的人,实在很难让人产生生死相对的敌意。
因此等贾琏从灵堂出来,仇天尹拜了拜后开门见山的道:“侯爷既然已经祭拜完毕,下官便不多留侯爷了。若是有别的吩咐,也但请侯爷讲来。
不过下官有言在先,若是侯爷也是来为薛家说情的,便恕下官不敬之罪了。”
面对仇天尹的丑话说在前头,贾琏面色不改,甚至还有点诧异:“仇大人何出此言?自古言,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本侯又岂会为薛家求情!”
旁边几步之外,着丫鬟装的宝钗神色微微一动,却没有任何表示。
仇天尹也愣了,“那侯爷这是……”
“哦,不过我此来,倒真是有重要的事与仇大人谈谈。”
贾琏扫了一眼四周,道:“仇大人不会准备在这里,与本侯谈话吧?”
仇天尹犹豫了一下,抱拳之后一摆手:“请。”
来到正厅,仇天尹让人奉茶后,原本是想要让贾琏先开口,因为他拿不准贾琏的来意。但是谁知贾琏似乎也不着急,甚至还有闲心与他品评仇家的茶叶和泡茶手法,终究仇天尹耐心耗尽,率先开口道:
“我们明人不说暗话,还请侯爷明示来意,若有什么事是我仇家能做的,侯爷但请吩咐。但若是侯爷还是为薛家说情而来,还请侯爷免开尊口。”
说话间,仇天尹不由自主的再次瞄了贾琏身侧侍立的宝钗一眼,暗道传言不虚,这镇远侯果真是個风流侯爷。有传闻说他当初之所以拒绝太后的赐婚,便是担心娶了长公主后不能再风流,从而辜负一众红颜。
如今看来,也并非空穴来风尔。也不知道,他今日带着如此貌美的一个侍女来仇家,意欲何为。
贾琏多品了一口茶,方放下茶盏,笑道:“我虽非为薛家求情而来,但所说之事,倒也确实与令公子之死有关?”
果然如此!仇天尹冷声道:“哦,不知侯爷欲说何事?”
贾琏笑着拍了拍手,不一会儿,仇天尹就见贾琏的亲卫,绑了一个人进来。
仇天尹瞅了一眼地上死死盯着贾琏,因口中塞物而不能言语的孙绍祖,惊疑道:“此人是?”
贾琏笑道:“此僚姓孙名绍祖,也是致令公子蒙难的主犯之一。却因为狡猾,在事发当日先行潜逃,幸好我兵马司的官兵早就有留意此人,这才没能让此僚逍遥法外。
今日本官也是准备亲自将之押送刑部严审的,想着仇大人白发人送黑发人,皆因这等纨绔酗酒闹事所致,心中十分不忍,这才将其也顺道带来,让仇大人发泄一番胸中的痛苦和怒火。”
看着一本正经说话的贾琏,仇天尹冷笑道:“侯爷莫非当下官是三岁小孩,以为随便拿一个奴才顶罪,下官就能相信?”
“奴才,他可不是什么奴才。这孙绍祖原系山西大同府军官,去年因酒后殴打上司才被罢免。
说起来这孙家还是军官世家,祖上也是军中高级将领,甚至正好就在我家先祖帐下效命。论起来,这孙绍祖还是我贾府正派门生。
至于顶罪?呵呵,我贾府虽与薛家是世交,但要说我贾琏为了一个薛家纨绔,竟不惜牺牲我荣国府世交门生,说出来,只怕仇大人也未必会信啊。”
底下因失血过多,面色苍白的孙绍祖听到贾琏这番话,心里也是恨啊。他至今也想不明白,他究竟何时将贾琏得罪的这么死,竟是一边亲口承认他是荣国府门生,一边却要不顾一切的治他于死地。
若说是为薛蟠顶罪,但这贾琏去年就开始对付他孙家了啊!莫非这贾琏还能未卜先知,知道薛蟠今年会出事不成?
仇天尹也疑惑了,他相信以贾琏的身份不至于信口雌黄,随便编造一个身份出来。若此人当真是出身军官世家,而非贾家或薛家奴才……
“侯爷说他乃是谋害我儿的主犯,何以为证?”
“此事要求证并不难,我也不至于当真拿仇大人当小孩子糊弄,拿这等轻易便能戳破的谎言来蒙骗仇大人。仇潘公子遇难之时,在场的见证人很多,仇大人只需要随便找几个见证人印证一下,便能知道本侯所言非虚。
仇大人若是信得过本侯,本侯之前已经派人将锦香院的老鸨子并数个当时在场的龟奴请来,就在门外候着,仇大人请他们进来一问便知真假。”
仇天尹沉吟片刻,道:“侯爷的美意下官心领。不过不必这么麻烦,下官自有验证之法。“
说着,仇天尹吩咐管家道:“去将张让叫来!”
管家应声而去,贾琏则是默默的吃了一口茶,凝着眉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半晌后,一个手臂和脑袋都绑着绷带的家丁打扮的男子被管家带来。
“这是我儿生前的贴身小厮,事发当日他一直在现场,若是此人当真是害死我儿的主犯,他定然认识……侯爷可明白我的意思?”
仇天尹看着贾琏,见贾琏只是笑了笑一副随意的模样,他方才转身,指着孙绍祖郑重的对来人道:“张让,你可识得此人?”
来人走到孙绍祖面前,仔细瞅了半天,忽然大声道:“是他,就是他!老爷,他也是狗贼薛蟠身边的人,当日除了薛蟠,就是此人最是凶狠!当时奴才在门口保护大爷,薛蟠带着好几个人过来找大爷的麻烦,奴才想要保护大爷,就是此人一拳打在奴才的脑门上,当场就将奴才打的七荤八素,这才没能保护好大爷……”
边上的宝钗听到这小厮这么说,心里骤然松了一口气。宝钗虽然也对当日事发的过程详细了解过,但目光却从来没放在孙绍祖身上过。
因为孙绍祖也没有被抓捕,她和薛姨妈等人都以为孙绍祖和冯紫英等人一样,只是在场,并没有动手。
因此宝钗虽然知道贾琏有拿着孙绍祖给哥哥顶罪的想法,却不清楚有几分可成的机会,更不知道仇家吃不吃这一套。如今看来,这孙绍祖还当真不无辜。
宝钗哪里知道,那孙绍祖为了巴结薛蟠,自然是极力表现,差点没把薛蟠当爹。当日那种情况,他当然身先士卒,只求在薛蟠面前搏个好彩!
仇天尹也没料到会是如此。他虽然也知道当日并非薛蟠一人将他儿子打死的,但是在他想来,其他参与者不过是薛蟠的随从小厮,奴才而已,自然不会在意。
他要的,只是薛蟠死。
此时知道这孙绍祖果然是当日的参与者之一,联想贾琏一开始就先表明了此人的身份,仇天尹心中已经大概明白贾琏的意思了。
挥了挥手让小厮下去,仇天尹道:“多谢侯爷将此残害我儿的凶手捉拿归案,仇家上下皆对侯爷感激不尽。不过……
就算此人当日也参与了殴打我儿,也不能说明他就是主犯。谁不知道,那薛蟠才是害死我儿的真正凶手,所谓冤有头债有主,事关我儿生死,若是下官听信一面之词而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只怕我儿泉下有知,死不瞑目。”
仇天尹不想得罪贾琏,更不想放过薛蟠,因此以委婉却态度明确的话语,意图堵住贾琏接下来的话。
贾琏点点头,道:“仇大人说的是。我并没有为薛蟠开脱的意思,方才我说的也不过是此人乃是主犯之一。”
仇天尹目露感激之色。对贾琏感到些许敬佩,平心而论,换做他是对方,身居高位以临下,做不到这等心平气静,言谈毫无逼人之态。
只见贾琏一挥手,让人将那孙绍祖带下去,继续道:“实不相瞒,这孙绍祖在大同府做官时,便是张扬跋扈,为非作歹之辈。去岁家道忽然败落,他也辗转流落到京城,却机缘巧合之下结识了薛蟠。
这薛蟠年方十七八岁,少不更事,极易受人蛊惑。而这孙绍祖因自身窘迫,自是极力巴结讨好薛蟠,欲图借薛蟠之势翻身。
事发当时,本侯不在场,也不敢贸然对当时的情况做评判。但是仇大人试想,令公子不论怎么说,也是将门虎子,而那薛蟠不过是一介纨绔,兼之耽于酒色、体态臃肿,蠢笨的很。
如此的一个人,且吃了酒,又怎么可能是仇大公子的对手?更别说将大公子活活打死了,这其中,只怕有些常人忽略的蹊跷。”
宝钗听到贾琏对薛蟠的批判词汇,哪怕明知道贾琏是有意在仇天尹面前示弱,也不由得几分心酸。原来,在外人眼中,哥哥当真如此不堪,便连琏二哥哥也是这般瞧他的。
仇天尹非蠢人,他知道贾琏定然是拐着弯子的替薛家求情。但即便如此,他也觉得贾琏所言是有几分道理的。
世家公子之间,有矛盾,酒后闹事是常有的事。若非深仇大恨,谁又会真正下死手?因此他得知儿子被人打死才那般愤怒,发誓要让薛家血债血偿。
但是此时回过头来想想贾琏的话,再结合方才见到的孙绍祖,此人如此孔武有力,若是他当日也是动手者之一,只怕当真有可能他才是致儿子于死地的元凶。
看仇天尹不说话,但眼神明显有思索,贾琏道:“本侯知道,以贾、薛两家的关系,不论本侯如何说,在仇大人面前都有巧舌如簧的嫌疑。这样吧,当日与薛蟠等人到锦香院吃酒的人并非只孙绍祖一人,还有好几家王孙公子,其中便有神武将军府的冯紫英冯公子。
我已经派人将冯大公子请来,不如就由他来当面给仇大人讲述一番当日事发前后的事情,相信仇大人了解之后,对于令公子的死因,也会有一个更清晰的认识。不让令公子死的不明不白,想必这也是仇大人所希望的事情。“
说完,贾琏便让人去将冯紫英请进来。仇天尹挑了挑眉,并没有拒绝。
冯紫英自然是贾琏请来的。在见过仇天尹之后,他便将当初他们和薛蟠如何相聚锦香院,其间发生了什么详细的说来,当然重点是,那孙绍祖如何巴结讨好薛蟠,如何在得知仇潘强点云儿之后怂恿薛蟠去找麻烦的事。
总之,将孙绍祖定义成罪魁祸首便是冯紫英的任务。
“当日薛蟠酒吃的烂醉,小侄和王子文、陈也俊等人虽然极力劝阻,奈何那孙绍祖在旁边竭力怂恿,我等劝说不住,只能眼看着那孙绍祖将薛蟠带到楼上。
后面的事情,因为我未曾亲眼瞧见,也无法断言。只是当我等听到变故,匆匆赶过去的时候,仇大公子已经气绝,这个时候除了薛蟠和他两个小厮呆愣愣的在场,被顺天府的衙差抓走之外,那孙绍祖却是早就不见了踪影。”
冯紫英最后这般说道。
仇天尹默默听着,忽然对冯紫英道:“若是我记得不错,宁康三年间,你曾与我儿在酒楼斗殴,将我儿打成重伤,将养了半个月才下床。“
冯紫英面露惭色:“当着世叔的面,小侄不敢撒谎。当初年少气盛,犯下大错。事后我父亲曾狠狠地责罚过小侄,还曾说,若非世叔大度,只怕小侄当初便难逃牢狱之苦。
小侄至今铭记世叔的宽恕之情,并发誓再不因小事与人动手。如今我已经投身镇远侯爷帐下效命,立志将来做一个像世叔以及我父亲那样的人。”
仇天尹摆了摆手,“你也不用讨好我,当初你们两个不过是小辈儿口舌之争,各有所伤,老夫自然不放在心上。冯老将军盖世英雄,朝廷股肱之臣,老夫自不敢与冯老将军相提并论,你以后若是能像老将军那般,纵横沙场,为国建功,便也不算辱没你冯家门楣了。”
贾琏这个时候才知道,这冯家和仇家看起来居然有些交情。难怪冯紫英和仇潘少年相识。
不过仇天尹说什么小辈儿口舌之争,各有所伤,不放在心上……只怕是两家都是将门,他儿子没打过冯紫英,不好意思多说什么罢了。
却听仇天尹忽然问了一句:“你方才说你投身镇远侯帐下?”
虽是问冯紫英,眼神却看着贾琏。贾琏道:“是这样,冯大公子武艺超群,又是将门之后,先前自愿到本侯新组建的火器营担任武教头一职,成效甚佳。
本侯爱惜冯公子之才,已经上奏朝廷,预备任命冯大公子为我麾下火枪营千总。”
仇天尹抽了抽嘴角,心说难怪这冯紫英放着好爹不用,却来巴结贾琏,果然是有好处的。
他娘的,老子辛辛苦苦大半辈子才升为四品禁卫军都尉,这小子一上来就直接干到五品千总,距离老子也不过差两个小台阶了!
仇天尹没说话了。冯紫英看了贾琏一眼,默默退下。
而贾琏也不急,此来便是为了将这仇家稳住。只有这仇家不死盯着薛蟠不放,甚至化解干戈,后面的事情才好操作。
因此,这也可以说是救薛蟠最重要的一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