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有什么话想说?
是夜,何羽宁躺在床上,有些头疼地翻了一个身,脑海里不自觉地回忆起晚上那一幕,沐锦桐站在她面前,眸光幽深,深沉地问道:“你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吗?”
何羽宁有些苦恼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打开床前的台灯,橘黄色的暖光点亮了半个屋子,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所以说,沐锦桐到底想要些什么答案?
五号了,马上就要十号了,马上就要结婚了。
何羽宁有些愣愣地想道,算起来,从第一次与沐锦桐见面拿到那一份协议到这个月的十号,他们两个整整认识一个月,才一个月,想想真的很短暂。
等等,一个月?一个月!
这时间好像有点耳熟。
脑海里像是有一道闪电滑过,紧接着,一段男人和女人简短的对话在何羽宁耳边响了起来。
“就算是以结婚为目的的相亲,还有几个月的考虑时间和培养感情的时间呢,沐先生,这个太仓促了,我不能答应。”
“给你三个月。”
“给你考虑时间。”
何羽宁愣了愣,不由揉了揉自己的脸颊,无声地笑了起来,有的时候,沐锦桐真是固执的可怕,也固执的可爱,尤其是在一些小细节上,或许你早已经抛之脑后,他却一直记得。
何羽宁的嘴角忍不住上扬的更加厉害,那么今天沐锦桐问她的那句话,是在请示吗?
她本来以为,早在那一天他下跪求婚的时候,自己的态度就足已经说明一切了。
何羽宁抿唇微笑,刚刚的烦躁刹那间一扫而空,她从床上走下来,找出自己的衣服换上,打算去找沐锦桐说个答案,这种事情,还是要亲口说出来比较好。
她相信,这个时间沐锦桐绝对没有睡。
心情愉悦地换上衣服,手指下意识地伸进口袋,何羽宁摸出了一个手机,目光顿时复杂起来,那个手机本来是她专门用来与家人联系的手机,自那天和赵禾不欢而散以后,这个手机就再也没有打开,算算日子,她已经差不多一周没有跟家里人联系了。
何羽宁微微顿了一会儿,还是把手机打开,除了赵禾以外,还有二叔二婶这些家人需要联系啊,她把手机打开,还是满电状态,刚想给二叔二婶以及老人回个电话过去,就接到了二叔的电话,何羽宁有些呆愣,马上就接了起来,这么多年,她二叔可从来没有主动给她打电话,他总是生怕打扰到她,只有以前每个月给老人报平安的时候,二叔才会喋喋不休一大堆,总是嘱咐她很多事情。
“喂,二叔?”何羽宁有些急切道,“怎么了?家里有什么事吗?”
“二叔没事,”声音有些粗哑的男人大声道,“阿宁,阿宁,赵禾她们跑去帝都了,我不知道他们干什么去了,不过好像去了好几天了,你小心一点!”
何羽宁微微愣住,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但是听到电话那头着急的男声,不由轻声安慰道:“没事,没事,说不定他们不是来找我的呢,来帝都游玩一番也不错,最近也不是什么旅游旺季,正适合旅游。”
“怎么可能呢?!”男人明显对赵禾的人-品不大信任,他近乎咬牙切齿道,“如果是出门旅游,至于这么偷偷摸摸的?连一点行程都不给家里露?电话不接短信不回,老爷子这两天找不着人,急得差点进医院,速-效-救-心-丸都不知道吃了多少了!连邻居都不知道她们什么时候走的,我们都去警-察-局-报-案-了!还拖了你婶子的关系,最后查到人家当天用身-份-证买了车票,要不然都不知道她们跑去帝都了!”
胸膛剧烈的起伏,男人喝了两口水,平复了一下心情,才语重心长道:“阿宁,我知道你心软,所以这些年我们都不敢把事情告诉你……但是如果,如果她们还……”
何羽宁的心微微沉了下去,她下意识地想要阻止男人把话说完,但是男人却厉声道:“不许说话!听我把话说完!”
“……这不仅是我的意思,也是老爷子的意思,”他似乎很疲惫的样子,声音突然低沉了很多,但依然带着几分粗哑,何羽宁抿起了唇,只听他道,“如果,如果她们再……”
“你就问问赵禾,她死后,还想要葬入祖-坟-吗?”
何羽宁整个人都呆愣住了,不能葬入祖-坟?这是怎么样的惩-罚啊!
或许对于她们这些小辈来说,葬不葬入祖-坟都无所谓,人都死了,还管到底葬在哪里吗?但是对于老一辈的人,落叶归根是她们最保守的思想,对于赵禾来说,不能葬入祖坟真的比杀了她都难受!
现在的年轻人或许很难理解老一辈或者更老一辈人的某些思想观念,比如说死后葬-入-祖-坟这件事情,但是对于赵禾那一辈的人来说,不能葬-入-祖-坟就意味着她不能够和丈夫葬在一片土地上,意味着她被逐出家门,被夫家休弃不被承认!是不能享受供-奉不能享受香-火的孤-魂-野-鬼!
这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何家虽然现在位于这个小镇,但在何老爷子那一辈,还是居于小镇里面那个村落的,他们在那里有祖宅有祖屋有祖坟,每一个何家人死后都会被葬-入祖坟,赵禾这么多年虽然和何老二不睦和何老爷子夫妇不亲密,但也不敢翻脸,逢年过节还要去孝敬老人,很大原因就是因为祖-坟。
没有接受过赵禾她曾经接受过的教育和观念,是不会理解她对于祖坟的执念,这个女人虽然大字不识几个,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可是在自己认定的道理上却格外执拗。
何羽宁张了张嘴,好半天才吐出一句:“……二叔……”
“……阿宁,这不是你二叔的意思,”沉默了一会儿,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温婉的女声,何羽宁知道这是自己的二婶,“这是父亲和母亲的意思,小妹也是母亲的心头肉,那时候,母亲一直不能原谅赵禾,母亲一直认为是赵禾害了自己的乖乖宝贝女儿。”
“母亲不能原谅赵禾,就只能远着二哥一家……而父亲,他也是小妹的父亲啊……”
“他是羽轩的祖父,是羽静的祖父,也是你的外祖父啊,也是小妹的父亲啊。”
“他确实不舍得对他的儿子做些什么,但是他可未必不舍得对他的儿媳妇做些什么啊,更何况,父亲确实对小妹心怀愧疚,事实上,我们每个人都对小妹心怀愧疚。”
头发已经不复年轻时乌黑秀丽的女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她还记得小妹,还记得那个笑起来明亮肆意的女孩,那时候,那个女孩简直是全家人的希望。
他们每个人都需要小妹带回来的钱,每个人都需要。
可是在她离去后,她们也没有一个人照顾好她的女儿,如果小妹知道了这一切,她该多难过啊。
“阿宁,就算不为了自己,你也为了沐总想想……”
何羽宁握着手机的手一紧,二婶的声音徐徐在她耳边响起,并且反复播放,“赵禾这个人,这么多年,你还没有看清楚她吗?羽轩羽静真不愧是她的亲生儿女,性子随了她八成,她就像水蛭一样,黏上了就下不来,以后还会有她的儿子,她的孙子,她的曾孙子,你们是满足不了她的,她的胃口只会越来越大,阿宁,你自己是无所谓,那你的丈夫呢?你的儿女呢?”
“……”何羽宁张了张嘴,半晌闭上,生硬地转移话题道,“二婶,我十号要举办婚礼。”
“什么?!这么急?!”
电话那头似乎传来各种嘈杂的声音,何羽宁的心慢慢沉了下去,她知道二婶说得很有可能变成现实,她知道,非常清楚地知道,赵禾是那种一边卖着自己也能一边让自己帮忙的人,除了赵禾心中所要守护的小乖乖,其他所有人牺牲都无所谓。
何羽宁深吸一口气,把这个事情放到一边,跟二婶定下时间,明天他们过来,她去车站接他们,便把手机放起来,穿好衣服走出了房间。
沐锦桐的房间就在何羽宁的房间对面,第一次并肩走上二楼走廊,沐锦桐就很清楚地告诉她,他的房间在她对面,有问题随时来找他。
何羽宁叩响了门,没一会儿,沐锦桐打开了门,居高临下地看着何羽宁,低沉道:“这么晚了,你有事吗?”
“我已经睡了。”
何羽宁沉默了一下,沐锦桐穿得整整齐齐,领带都没有摘下来,却告诉她,他睡了……
真是,傻的可爱。
起码得先把领带摘下来吧?
那些坏心情好像在看见他的一瞬间被抹平,何羽宁看着沐锦桐那正经从容优雅冷淡的样子,忍不住微笑起来,轻声道:“我会保护你的。”
二婶那些话好像在耳边回放,又好像没有,那一瞬间,那些声音那些字眼都那么遥远,只有面前的人冷淡俊美的样子显得那么真实深厚,何羽宁伸手拢了拢耳根处的发丝,笑容越发温婉起来,“那么沐锦桐先生,你愿意跟我结婚吗?”
沐锦桐当街下跪求婚的样子似乎还在眼前,那个男人总是这样,什么都不肯说,却什么都愿意为她做。
他从来不说“冷了吗”、“按时吃饭”、“记得吃药”这些空话,却会为她在雨夜里递上大衣和雨伞,按时拉上她去吃饭,在她生病的时候一直一直陪着她,把所有的药片送到她嘴边。
何羽宁嘴角的微笑更加真实,“我发誓,会尽一切努力,保护你、爱惜你、珍重你。”
那一瞬间,沐锦桐的脸色精彩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