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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阅一愣,这已是陈麓川第二回暗示了。

她心脏很快地跳了几下,面上却仍是不动声色:“唔……我觉得,把我俩一块儿扫地出门的可能性比较大。”

陈麓川笑了笑,看向前方,开了一会儿车,又问:“怕吗?”

“怕什么?”

林阅笑答,“其实我妈耳根子软,听不得好话,只是我常常不爱顺着她意思来。

她总说,别人家女儿是小棉袄,她女儿就是锁子甲。”

陈麓川大笑,片刻,“有时候觉得,你这人挺矛盾。”

林阅看他,“怎么矛盾了?”

“看似和顺,其实很顽固,有点拧巴——知道我妈怎么说你吗?”

林阅笑,“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陈麓川笑说:“她说你表面看着文静,但不知道心里在打什么鬼主意。”

林阅轻哼一声,表示不服气,“我什么时候打过鬼主意?”

陈麓川侧头瞅她,“真没有?”

林阅梗着脖子,“……没有。”

陈麓川笑一声,没发表任何评论。

车行两小时,到一处休息站,林阅与陈麓川换个座,开剩下的半程。

临近中午,他们抵达九江的永修县,先在定好的旅馆下榻,吃过中饭以后,前往柘林湖景区。

如今这地方改名叫“庐山西海”了,然而林阅仍然觉得“柘林湖”更有意境。

景区内千岛落珠,时间有限,自然不能全部游玩。

两人先去孔雀岛,上岛有一架吊桥,极长,单挂钢索的结构,上面铺着木板。

桥看似平坦,一站上去却摇摇晃晃。

桥离水面十多米,林阅胆小,那桥一晃,风一吹,她便觉得自己双腿也跟着晃。

陈麓川走得快,到了桥中,回头一看,林阅瞅着木板间的间隙,慢慢往前挪。

“你怕?”

林阅撇嘴,“谁怕了。”

陈麓川笑一声,顿时促狭心起,将桥使劲晃了几下。

林阅顿时吓得低呼一声,迟迟疑疑地不敢再动。

“胆子这么小?”

林阅瞪他,“你怎么这么幼稚?”

陈麓川哈哈大笑,几步走回她跟前,伸出手,“牵着我。”

林阅怕他再使坏,迟疑地瞅她一眼。

“不牵?

那你自己走吧。”

林阅只得咬牙将他牵住。

“你别看脚下,看前面。”

林阅呼一口气,点头照做,还真没方才那么怕了。

走到桥中,一直相安无事,林阅胆子大了些,正要松开陈麓川的手,他忽然猛将桥一摇。

百多米的钢索桥霎时剧烈晃动,似要散架一样,林阅吓得双腿发软,低叫一声,想也没想,一把将陈麓川抱住,一动也不敢动。

静了一会儿,便听见耳畔响起陈麓川沉沉的笑声。

林阅恼道:“你这人怎么这样!”

陈麓川笑说:“谁让你这么胆小。”

林阅瞪他。

“好好,不欺负你了。”

陈麓川搂着她。

“我不相信你。”

陈麓川笑,“我要再吓你,素一个月成吗?”

林阅脸一热,不再说什么。

陈麓川这回不再使坏,半搂着她,慢慢地过了桥。

既是孔雀岛,顾名思义,岛上必有孔雀。

然而逛了一圈,一个开屏的也没有。

林阅笑说:“看来我俩都不够有吸引力。”

陈麓川笑看她,“吸引人就够了,何必非得跟动物较劲。”

林阅瞥他,“吸引你吗?”

“你说呢。”

“我怎么知道。”

陈麓川低低一笑,“不知道?

今晚上你就知道了。”

林阅使劲将他一推,红着脸别过头去,“……我不想跟你说话了。”

陈麓川笑一声,过去将她手挽住。

林阅假意挣扎两下,随他。

离开孔雀岛,又去了桃花岛。

来得不是时候,千树桃花已谢,碧绿的桃叶下缀着尚未成熟的毛绒绒的果子。

岛上有个鬼屋,十八层地狱的设计,听上去挺有意思。

然而林阅一想到方才在木桥上吓她的事,这会儿任陈麓川如何赌咒发誓,都不肯去了。

陈麓川只得由她。

游船拍浪,离开桃花岛后,又去了景区海拔最高的岛屿。

两人上了山,极目远眺,千座岛屿星罗棋布,碧湖青山,云雾缭绕,连拂过耳畔的风都似与城市不同,更轻,也更洒脱。

林阅说:“刘禹锡有首诗,‘遥望洞庭山水色,白银盘里一青螺’。

按这比喻,你觉得眼前像什么?”

陈麓川看了看,“什么?”

“一盘炒螺丝。”

陈麓川哑然失笑,“……我觉得你可能是饿了。”

山风吹得发丝起起落落,林阅捋了捋拂到眼前的头发,抬头看陈麓川一眼,“拍张合照吧?”

她将手机递与一个游客,和陈麓并排站着。

陈麓川伸手,自然地搂住了她的肩膀。

游客拍完,林阅拿回手机,瞅了一眼,扑哧一笑,“我被你衬得跟柴火妞一样。”

陈麓川看了看,“有吗?

挺好看的啊。”

林阅将信将疑,又使劲看了看,全方位地琢磨,也没觉得比起身边这人风姿清举,自己神情拘谨呆滞,和“挺好看”能沾上一点儿关系。

末了,只得下结论,程序员的审美,还是别太信。

游完这座岛,时间也差不多了。

两人乘船离岛,在湖区内寻了一家鱼虾馆吃晚饭。

景区水质好,河鲜肉质肥美。

林阅平日里不怎么爱吃虾,因嫌剥壳麻烦,这会儿也只剥了几个就放弃了。

陈麓川无奈笑了笑,取了两只塑料指套戴上,将蒸好的小虾掐头去尾,剥干净后,放入林阅跟前的碗里。

林阅忙说:“你自己吃就行。”

嘴上这么说,真吃起来却一点儿不客气。

陈麓川动作不停,“懒得剥,吃倒是勤快。”

林阅笑嘻嘻看他,“你知道好男人的标准是什么吗?”

陈麓川笑,“财大器粗?”

“……”林阅瞥他,“哪有这样庸俗。

一个合格的好男人,既能耐心替女人剥虾,又能舍得让女人吃西瓜最中间那一块。”

“谁说的?”

“我。”

陈麓川扬了扬眉,“林小姐,你这个标准不科学,首先你得先替‘好男人’下一个定义,然后建立一套可行的评估体系,收集样本数据之后……”

林阅笑得不行,从旁边的盘中拿起一片苹果塞进陈麓川嘴里,“陈博士,你比我本科的论文导师还烦!”

陈麓川便就着她的手指将那片苹果含进口中,舌尖状似无意地从她指尖扫过。

林阅手指触电似得一缩,抬眼,陈麓川笑得一脸坦荡。

……与这个男人交锋,真是占不到半点的优势。

林阅不服气,“总之,我的标准就是这样。”

陈麓川继续剥虾,“好好好,回头我买一车西瓜,专让你吃中间一块,吃个够。”

“那剩下的怎么办?”

“……管它呢。”

一顿饭吃完,已是一个小时之后,天色完全黑了。

两人离开景区,回到旅馆。

陈麓川洗完澡出来,林阅正站在窗户旁边观景。

她穿着睡衣,夜里风凉,又在肩上搭了块在景区内买的针织披肩。

陈麓川擦了几下头发,将毛巾往床上一扔,“喝啤酒么?”

林阅忙说:“好呀。”

不一会儿,前台服务员送上来数罐啤酒。

窗户很大,两人索性坐去窗台上。

陈麓川朝她举起啤酒罐,“干杯。”

林阅笑着与他碰了碰,“干杯。”

他们不紧不慢喝着,有一搭没一搭聊天。

聊工作,聊陈麓川留学经历,聊以前的大学生活,也聊些童年趣事。

夜里湖面沉沉,几星灯火,偶尔有水鸟掠过,荡起一圈圈涟漪,又很快消散。

“玩个游戏吧?”

不知过了多久,林阅提议,“我们轮流报数,含‘7’或‘7’的倍数就拍手,谁输谁喝酒。”

陈麓川将啤酒罐往旁边一放,“好。”

两轮玩下来,陈麓川一次都没输。

林阅以前聚会挺会玩这个,然而碰上陈麓川,完全是自掘坟墓,送上来的八罐啤酒,她一人就被罚了四罐。

最后一次输,她感觉脑袋里已然晕晕乎乎的,肚子发涨,无论如何也喝不下去了,便开始赖账:“我不喝了!”

陈麓川挑眉,“懂不懂愿赌服输?”

“管你的!”

陈麓川将一罐还未打开的塞进她手里,“赶紧喝。”

林阅往后推,“说不喝就不喝!”

她有点醉了,情绪比平日亢奋,这会儿只想多说话。

陈麓川抓住她手,“不喝也得喝。”

林阅吃吃笑,瞅着他,“陈麓川。”

“求我没用。”

林阅忽抓住他手臂,就势一起,跪在窗台上,抱住他。

“干什么?

打算使美人计?”

林阅抬头,醉眼含笑,“这个对你有用吗?”

静了一瞬,陈麓川撑着窗台跳下地,将她一把抱了起来。

林阅脑袋里昏昏沉沉,记不起具体的过程。

只感觉最后,有什么在用力的啜饮着她。

她觉得难受,却不是因为痛苦。

一伸手,碰到他的头,想将他拉离,让他起来,却忍不住按得更近。

夜风从窗里灌进来,空气里还带一点儿酒味,很淡,一吹就消散了。

啤酒罐被风吹得从窗台上跌落下来,“啪”地一声。

湖边的夜极静,即便偶有声音响起,也显得静。

夜空似是织工卓绝的深蓝色锦缎,其上镶了三两颗星子。

林阅望着那夜空,似觉所有的星星,都在跟着她一起颠倒旋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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