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霓顺着张霖霖手指的方向望去。
露天的舞台，两侧没有专门的幕帘，候场的嘉宾被引导员领到了上台的这一侧舞台。
一个身段修长的人影笔直地站在那里，一身西装革履，鲜少穿着黑色的闻庭雪看起来比平时更加稳重，也更加清冷。
温霓扬了眉梢，早上还在邻省跟她视频的人，忽然就出现在了眼前。
主持人还在跟人工智能项目的负责人问感言，闻庭雪单手插在西裤的口袋里，微微仰头，专注地看着舞台上的大屏幕，倾听前辈的讲话。
“是吧？”张霖霖仔细地看了看，回过头跟温霓确认，“是闻老师吧？”
“嗯。”温霓应声道。
“霓霓，你不知道闻老师要来？”张霖霖见温霓也是一副刚知道的模样，疑惑地说，“闻老师没告诉你吗？”
温霓朝她耸了耸肩，“不过，今天早上视频的时候，问过我穿哪套西装比较好看。”
张霖霖满眼促狭，“哦，闻老师这是要搞惊喜啊。”
“接下来——”音响里传出主持人的声音，“让我们有请下一部纪录片的主人公，闻庭雪。”
“来了来了，闻老师来了。”张霖霖伸长了脖子，比温霓还激动。
温霓倒是没这么夸张，这是稍稍坐直了身子。
出现在她面前的闻庭雪穿着总是很随性，不是t恤，就是休闲衬衫，有时候还趿着人字拖，如此正式穿西装的样子，她还是第一次见。
思及此，温霓情不自禁地拿出了手机，打开录像模式，将镜头对准了舞台。
闻庭雪握着话筒，步伐从容地走到舞台中央，站在主持人的身旁。
“闻老师，您好。”主持人礼貌地跟他打招呼。
“主持人，您好。”闻庭雪回道。
主持人看了一眼手卡上的内容，很快便开口问道：“您能不能给大家介绍一下，您这次尝试的海水池塘多营养级循环水养殖试验这个项目呢？”
“简单来说，就是改变传统海水围塘养殖理念，突破现有池塘水产养殖技术和养殖模式的一次试验。”闻庭雪淡然自若地回答道，“在现今养殖水域空间被不断挤压，养殖尾水排放标准不断提高的情况下，我们尝试在有限的空间、更少的水体中生产出更多的水产品。”
“您这么一解释，我就明白了。”主持人点了点头，“以前，我听到科研这个词，就觉得似乎离我们很遥远，可是，这个项目跟前面的精准医疗和人工智能项目比起来，似乎平易近人许多，也更加贴近生活。所以，这个科研领域平常是不是更难被广大群众看到，了解到呢？”
闻庭雪颔首。
“人们习惯仰望星空，但是总有人要低下头，看一看脚下的黄土大地和江河湖海。”他握着话筒，低醇而富有磁性的嗓音萦绕在舞台的上空，“在任何领域里，每一个科研项目的背后，其实都有一群默默付出的科研人员，我们的目的不在于被群众看到，而是希望可以将自己的试验成果造福于人民。”
温霓看着大屏幕上那张清隽俊雅的脸庞，镇定自若地发着言，这样的他，不只是在她的眼里闪闪发着光，也照亮了整个舞台。
主持人又问了几句，大屏幕上渐渐暗下来。
黑场之后，纪录片的名字犹如水中的光影显现出来——《海之声》。
初升的朝阳为一望无垠的海面添了几抹闪闪发亮的烁光。
平静的池塘里，水面忽然漾了漾，细碎的光芒随之发生了光影的变换。
原来，是一位穿着白色t恤的男人蹲在池塘的塘堤上，用烧杯舀起海水细细观察……
“水位正常，水色浅黄色。”闻庭雪跟身旁的人说，“正常。”
而后他将水倒回了池塘中，手里接过实习生递过来的测氧仪，“溶氧量，5.6ml/l，正常。”
背景音说：“他们的一天，在日复一日的巡塘中，开始了。”
……
“霓霓，不知道你有没有察觉到，这明明是部纪录片，可是，我怎么觉得可以跟偶像剧媲美了。”张霖霖回过头，用手掩着嘴，跟温霓小声地说。
“嗯？”温霓看得专注，下意识地回应她。
“闻老师的每一个镜头啊，都超级帅。”张霖霖的目光重新投射在大屏幕上，一边看，一边评价道，“虽然上镜不及他本人真是美貌的十分之一，但是还是帅得很明显。”
“是吗？”温霓大概是看习惯了，就觉得还挺正常的。
张霖霖极其认真地问：“你知道为什么吗？”
温霓问：“为什么？”
张霖霖一本正经地说：“因为这部片子的每个镜头里，都有爱。”
温霓笑了，“哪有这么夸张。”
“真的。”张霖霖指着一个近景，分析道，“我发现闻老师的四分之三侧面最好看，而你的纪录片里，几乎都是这个角度拍他的。说实话，这是纪录片，小项绝不会细心到研究拍一个人要用哪个角度。你是不是跟小项交代过了？”
“嗯。”温霓没想到这么细节的点，都会被张霖霖发现。
“你看吧。”张霖霖了然地一拍手，而后轻叹一声，“真是暗戳戳地秀恩爱。果然啊，爱意是藏不住的。”
温霓扬着头，勾唇一笑，纪录片中的画面一幕幕从她的眼前走过，每一个镜头都记录下了闻庭雪对于工作的热爱，也记录着她对闻庭雪的爱。
几分钟后，纪录片的播放进度拉到了结尾。
整个大屏幕慢慢地暗下来。
舞台上的灯光重新点亮了。
主持人颇有感慨地说：“比起其他在实验室里进行的科研项目。这个纪录片给我的印象完全不一样。我觉得用两个字来概括，那就是‘闪亮’。无论是北寂岛的星空，还是那片池塘，亦或是每一个在池塘里淌水的工作人员的汗水，都让我觉得特别的闪亮。”
“而且，这部纪录片不仅闪亮，还让体会到了惊险。”主持人话锋一转，继续说道，“给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台风过后大家在池塘里拯救那些生物的时候。我看到镜头十分摇晃，情况也非常危急，那一段应该是遇到了紧急状况是吗？”
闻庭雪回答：“是的。”
主持人侧过头，问：“我看到影片中，您奋不顾身地跳到海里，去救跌落到海里的那位工作人员，当时的海水极其湍急汹涌。那一刻，您的心里是怎么想的呢？”
“坦白说，跳下去的时候，我并没有时间多想。”闻庭雪不假思索地说，“可是，当我上岸的时候，我想了很多。”
主持人静静地看着他，点头作以回应。
闻庭雪蹙眉，他仿佛回到了那块礁石之上，海风呼啸，头顶苍穹。
“人的生命或许可以很漫长，可是，真正能被称之为是‘活着’的时光，可能是很短暂的。”他缓缓道，“那一瞬间，我清楚地感觉到，只有当我握住她的手，感受到她的体温的时候，我的心才开始跳动。”
话音落下，全场安静了几秒，而后不约而同地响起了声声喝彩。
“在一起！”
“在一起！”
“在一起！”
主持人错愕地眨了眨眼，很快便顺着大家的呼声，问道：“您现在是正在追求的过程中吗？”
闻庭雪淡淡地笑着说：“她已经是我的女朋友了。”
主持人鼓了鼓掌，问：“她是您研究所里的同事吗？”
“不是。”闻庭雪如实地回答，“是这部影片的编导。”
主持人笑着说：“那我是不是可以替场下的朋友们八卦一下，两位因为这部片子你们才认识的吗？”
“不是，我们一年多前就见过了。”闻庭雪目光坦然地说，“我暗恋她很久了。”
顿时，场下欢呼声此起彼伏。
就连坐在前排嘉宾席的各位领导和专家都加入了。
“那您女朋友现在一定就在现场吧？”主持人笑意满满地说，“我们是不是可以增加一个环节，请她上台，来采访一下纪录片的工作人员呢？”
闻庭雪的目光穿越拥挤如潮的人群，轻而易举地找到了温霓的所在之处。
“她在现场。”
温霓蓦地呆滞，在摄影机的镜头拍到她之前，立刻捂脸，连连对闻庭雪摆手。
闻庭雪宠溺一笑，收回目光，“还是不要打断晚会的进程了。她不知道今天我会出现。”
“噢，原来是这样啊。”主持人了然地打着圆场，“我们女孩子都比较追求完美，一定要打扮得美美的，才愿意上镜，可以理解的。”
闻庭雪点头，琥珀色的眼眸中染上温柔似水的笑意。
坐在场下的温霓终于长抒了一口气。
一旁的张霖霖揶揄地说：“哟，闻老师的女朋友，怎么不上台呢？这狗粮撒的，现在全市人民都知道他快爱死你了。”
……
晚会进展差不多进入了尾声，由于担心堵车，不少场下的观众都提前起身离开了。
温霓正在跟场内的同事倚着场边围着的木栅栏聊工作，身侧的张霖霖忽然用手肘推了推她，“霓霓，你的男朋友来接你了。”
温霓回过头。
闻庭雪脱下了黑色的西装挽在臂弯，里面的白色衬衫尺寸恰好，完美地贴合着他的身型，勾勒出他宽阔的肩膀与精瘦的腰，他步履如风，稳稳地超她走来。
刚才跟她热聊的同事捂着嘴，轻声地夸赞道：“温霓姐，你男朋友也太帅了吧！刚才还在台上表白，浪漫到不行了。我们后面一群的姑娘都在花痴。”
温霓淡淡笑了一下，歪着头，微微眯着眼睛，注视着闻庭雪，直到他来到她的面前。
见张霖霖和另一个同事齐齐盯着他，闻庭雪迟疑了一下，率先开口说：“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们了吗？”
“没有没有，闻老师，我们就是在闲聊。”同事识趣地看了温霓一眼，随即说，“温霓姐，舞台那边还有工作，我先走了哈。”
“嗯。”温霓点头，“去吧。”
张霖霖也有样学样地说：“温霓姐，我也要去帮忙了，就不打扰你们了哈。”
温霓无奈地看着张霖霖，“你正常点。”
张霖霖不闹了，笑着说：“我真有事，云姐找我去后台帮忙善后呢。”
温霓问：“那要不要等你一起走？”
“不用了，我才不想当电灯泡呢。”张霖霖开玩笑地说，“你跟闻老师回去吧，我要载云姐。”
温霓说：“好。”
说完，张霖霖迈步往舞台后面走去。
闻庭雪低下头，手扶在木栅栏上，沉声问道：“要等晚会结束吗？”
“不用，下午彩排已经忙过了，不过还是稍微等一会儿吧，现在回程的人很多。”温霓说完，目光深邃，直勾勾地盯着闻庭雪。
“怎么这么看我？”闻庭雪不自然地摸了一下后颈，“我今天的样子很奇怪吗？”
“没有，你穿西装很好看。”温霓的视线在他的身上打量着，“衣角掀起来了，不太平整。”
“我的衬衫都比较宽松，这件是陈思梁的。”闻庭雪低下头，把衣服推了推，推入腰带之下。
温霓的眼睛也不由自主地跟着他的手动作。
视线太过灼热，闻庭雪忽而抬眸，不自然地说：“不要盯着男人的裤子看……”
“啊？”温霓没注意到自己下意识的行为，被他一说才恍然反应过来，发出一声轻笑，“我的男朋友，不能看吗？”
“……”闻庭雪无言以对。
“刚刚在台上不是还大胆跟我表白吗？”温霓饶有兴致地调侃他，目光故意盯着看，“怎么下来了，就这么羞涩了呀，闻老师？”
闻庭雪伸手从她的身后环过，捂住她的眼睛，在她耳边轻声地说：“回家再看。”
温霓笑开了怀，抬手拉下他的手掌，目光灼灼地望着他，“那赶紧走呀，闻老师。”
闻庭雪的手滑落下来，揽在她的细腰上，故意用了几分力道，带着她往自己的怀里靠。
“闻老师，以后多穿穿西装吧。”温霓神色认真说，“下次给你买那种专门夹衬衫衣角的夹子吧。戴在腿上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