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时扉是带着一脸古古怪怪的表情,无声地骂骂咧咧了两句,就跟着众人离开了训练场,留下张浪和殷盈盈两个人互诉衷肠。
经过这么一打岔,时扉倒是暂时从刚得知自己只是天魂时,那种一边自我否定又一边自我强调的矛盾纠结情绪中,缓过劲儿来了。
不同于先前向现实低头的妥协式想开了,这次时扉是真的觉得没必要去纠结自己到底是一个完好的人,还是只是单一的魂。
能活着已经很不容易了,若是每时每刻都活在纠结里自我折磨,当真是这世上最划不来的事。
抱着这样的思想,时扉回自己的舱房睡了一个囫囵觉,就又开始自己的闭关修行,只是不再像之前一样,抱着一定要有所精进的急促态度,而就是养成一个习惯,顺便打发时间。
经过此一事,能不能回去,回不回去,对他而言都不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了。
有些事强求不来,倒不如随遇而安,顺其自然。
就这样以放松的心态闭关了一个多月,在登天梯秘境将要开启的前两天,时扉甚至还去拍卖会看了趟热闹。
原身的储物戒中有很多他不知道用处的天材地宝,通过拍卖会,倒是让时扉对于原身所拥有的财富,有了一个新的概念。
先不说他目前还不知道的那些,就他已经知道的那些,随便拿一件出来,都够苍羽宗一个普通的内门弟子换一个月的修行资源了!
本来时扉还担心出了苍羽宗后,原身的贡献点没处兑换,就要吃不起饭,所以临走时还兑换了一堆使用的法器、丹药。
在看了两场拍卖会的压轴、大轴拍品后,时扉就知道他实在是想多了。
想想之前在宗门内,那些同门在知道原身所拥有的贡献点的表现,时扉就不禁感叹原身之前的低调。
什么叫财不外露?
原身十几年来,没一人知道他拥有的财产,相当于年轻一代所有人的财产总和的一半。
如果不是时扉被召唤过来,没有一点儿原身记忆地顶替了原身,另辟蹊径的操作,恐怕这些人永远都不会知道原身有多富裕!
作为一个打小从底层混到成年才勉强混到温饱的底层打工人,时扉对于这穿越后能继承这么大一笔财产,当时的心态就跟暴发富与守财奴的结合体一样,一边恨不能挥金如土告诉全世界自己有钱了,一边又觉得花一个子儿都是在要自己的命。
现在想来,当真是尴尬中透露着一点好笑。
好在他之前为了不崩原身人设,表面上还是撑住了。
走到现在这个时候,他已经不再为了维持原身人设而战战兢兢,可以坦坦荡荡地做自己。
想来也是感慨万千。
随着最后一场拍卖结束,这场长达大半年的宗门大比带来的热闹,终于是到了尾声。
寂静安宁的黑夜中,海风吹叶,海浪拍岸,人声不闻,鸡犬酣眠。
桃源岛中心由黄沙覆盖的比赛场上空,随着一声轻微的碎响,裂开了一道细小的口子。
风沙卷过,悄无声息地扑进那一道小口子里,却没能将它补上,反倒像是往裂开的玻璃上轻拍了一掌,叫只是裂了一道缝隙的玻璃,瞬间寸寸破裂了一般,黄沙漫漫的比赛场上空,“喀拉拉”地响成一片,连风沙的声音都无法将这声音掩盖。
密密麻麻的裂痕从那一道小口子往外蔓延,像是一张没有任何依凭地结在虚空中的蛛网。
随着蛛网成型,那一片虚空就像是玻璃一样,掉下一片片碎渣,露出了镶嵌着闪烁星辰的内里。
破碎之处逐渐增多,最后连成一大片。
比赛场上的风沙吹拂变幻,在扑向那一片破碎的虚空时,半数直接穿过那虚空,落在了其后的沙地上,半数却像是被蛛网粘住的沙粒,在缓慢破碎的虚空的裂痕边缘,被塑成了一道圆拱形的黄沙门。
黄沙塑成的圆拱门不算宏伟,就像一个普通的园林造景时用的圆月门,只是没有依托的墙壁,只有孤零零的一道厚度不到三寸的门。
门外是黄沙漫漫,门内是星河璀璨。
朴素到堪称单薄的圆拱门,却好似连接着天地,下接大地,上不见顶。
说这门是圆拱门,也只是从两侧成圆弧形的门框推测罢了。
当门内一片片剥离的虚空褪尽,显现出一整片的璀璨星河后,比赛场中忽然狂风大作!
大量的黄沙涌入门内,掉进无底的空间内,沉进不知深浅的星河。
这个过程持续了一个时辰,门外都是滚滚的黄色沙尘,将门的下半部分遮掩得若隐若现。
等门外的沙尘消散之后,门内的星河里却从门口开始,浮现出一阶又一阶悬浮在空中,一直朝着星河最深最高处而去的,黄沙堆砌的阶梯。
那阶梯四周还弥散着淡淡的烟尘,像是将要融化溃散,却又勉强地存在着,让人怀疑那阶梯是否真的能够站上一个人。
黄沙形成的阶梯像是没有尽头,朝着星河的深处,天地相对的高处,一阶一阶地铺成开去。
从门口看去,只能看到一个约莫算是黄色的点,消失在星河尽头,与门内闪烁的星河融为一体,让人分不清,那到底是延伸出去的黄沙阶梯的消失点,还是某颗暗黄色的星辰。
整个登天梯秘境的开启到完成,耗时正好一个黑夜。
当镇上第一声鸡鸣响起,无尽海的尽头亮起第一抹紫红时,登天梯秘境正好完全成型。
在头一天下午就聚集在此的各个宗门的人,见证了登天梯秘境的整个形成过程,而在登天梯秘境成型的那一刻,同时凝望着消失在星河深处的黄沙阶梯,右手握拳轻抵在心口,略微颔首。
就如同某种神秘的仪式一般。
就连时扉这种“失忆”,并且从没被告知有这一仪式的人,在这一时刻,都不由自主且发自内心的心甘情愿,同所有人一样,做出了这个仿若某种仪式般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