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车刹停的一瞬间,就见副驾上“睡觉”的教授猛然朝前一爬,脑袋“嘭”一声撞上挡风玻璃后,又被弹了回来,人软绵绵的歪倒在一边。
庄峤暗叫一声“不好”,迅速跳下车,打开副驾室门,把耷拉着脑袋的余伯泉抱了下来,小心的放到草地上。此时,老教授双目紧闭,面色苍白,嘴唇暗紫,额头上沁出密密细细的汗珠。庄峤用手一摸,那汗珠是凉的,再一探心跳声,没了。
“高原反应!”
与此同时,围上来的其他三人,几乎异口同声的叫起来。司机手忙脚乱的脱去教授的外套后,庄峤立即对病人施行起人工呼吸。十几分钟过去了,当他手掌下感知到教授的心脏又微弱的蹦达起来后,他抬起酸胀的手,抹了一把额上的细汗,对围在身边的几个人焦心的说道:“教授脉象太弱了,必须马上进行治疗,否则有生命危险。“然后,他无比忧郁的站起身,瞭望着空茫的山野问司机:“这附近有没有救助站?”
“有……倒是有,但是去救助站的路……难走,而且还要绕路。”看着脸色死灰的教授,想来司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到了,说话也不利索。
“人命关天,绕路就绕路,我们赶紧走。不能再耽搁了。”庄峤收回视线,果断的说道。
随后,他把教授抱上了车,协同司机从车上取来两块备用木板,几个人在水沟上很快架起一道简易木板桥,让越野车顺利的通过了。
重新上路后,天气非常不好,之前还能见到的那丁点儿蓝天,居然完全被阴沉沉的墨云遮蔽了。这时候,头顶上翻滚着的云层,仿佛随时都会把天幕压塌一样,越积越厚,越来越低……
庄峤一看,暗叫不妙。
他以前最爱看的就是bbc自然节目和美国的探索频道,知道这是将要发生暴风天气的苗头。想不到快要到达目的地了,还遇上这种破天气。此时的庄峤,心里也直打鼓,他不知道眼下这辆正在爬坡的越野车,能否顺利的翻过这座高耸的雪山,将教授尽快送达附近那个叫“者垄”的救助站,
上山的路蜿蜒曲折,时而峰回路转。
道路比司机说的难走得多。越往前行,路面越坑凹不平,寒风更加的凛冽了。
庄峤看了一下手机上的gps导航仪,发现车子已攀升到4000-5000米的海拔高度。
越往上,山路越是难走。
一路哼哼哧哧上坡的越野车,车身也越来越颠簸不平。这时,庄峤怀里抱着的余教授,呼吸声也短促起来了。
听着老教授的呻吟,看着他痛苦难忍的模样,庄峤替他揩去脸上的汗水后,焦虑万分的问正全力以赴赶路的司机:“还要多少时间才能到?看这路况,让人揪心。”
“快了快了,只要翻过这座山,不超过半小时就能到。”司机说得轻松,但从的神情上能看出来,越野车一路上走得并不轻松。
车子爬到半坡时,路面上已经开始有积雪。
司机再次减档,放慢车速。
这时候海拔也越来越高了,路两旁边的积雪也越来越厚。幸好,前方路上隐约可见两道浅浅的车辙印,引导着越野车顺沿上行。
终于,越野车摇摇晃晃的爬到了山顶,俯瞰着山下的目标地,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雪山的另一面,有着一个阔大的草甸子。草甸上已隐约能看见“者垄”救助站的轮廓。
越野行驶着的道路,雪层不是很厚,加之是下坡,速度比之前快了许多。随着车行速度的加快,庄峤远眺着草甸上时隐时现的救助站,觉得那种房屋的建筑有些眼熟。
一问,果然从司机口中得到证实,那确实是他所熟悉的部队营房建筑结构。
原来,这里是驻甘部队设在雪山中的一个运输中转站。由于地处荒凉,周边区域有需要帮助的人都会得到这个兵站的援助。久而久之,这地方就被传为救助站。
转下最后一个山垭口,越野车一路下坡,速度虽然比之前快了好多倍。但司机也不敢开得太快,因为路面上的结冰层越来越多,稍有不慎,就有可能翻下旁边的箐沟里。
这时候,也许是车里空调憋闷的缘故,或许是司机想让大脑时刻保持清醒状态,他随手把车窗降下一半。有新鲜的风吹进来,庄峤只觉皮肤刺凌凌地被刮得生疼。
车外,寒意更浓了。天色也越来越暗。
“奶奶的!怕是要变天了。”司机骂了一句,升上窗玻璃,全神贯注地把控着车身的平衡,朝着坡下方加快了速度。
跑在这段雪路上,他嘴上说要快,其实也快不到哪里去。只因为,前方的道路更加的泥滑,路况简直糟糕透顶。
越野车摇摆不定的颠簸中,余伯泉的状况越来越差了。此时的教授,全身抽搐起来,白如纸片的脸上汗珠小溪般的流淌着,呼吸也愈来愈短促,像随时都会中断喘气一样的痛苦着……
“能不能再快点!”庄峤忍不住又催促起来。
“兄弟,要是再快,就要翻车了。你看前面这泥路烂的……没法说。”司机一脚带缓刹车,等车身安全通过一个狭窄的岩口后,才又接着说:“看到没,要是掉进下面这条大雪沟里,咱们一个都活不了。”
紧抱着教授抖颤不停的身子,看着教授脸色由惨白转至乌青,庄峤尽管知道无用,还是再次嘱咐司机:“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还得再提速。要不然,真的来不及了。”
司机没再答话,车速明显的快起来了。
很显然,他虽看不见后座上教授的状态,但从几个人焦急的声调里,能听出一种深深的焦虑和恐慌。再不开快点,真要出了人命,他兜不走!
算好,这司机的驾技还说得过去。二十多分钟后,越野车左突右拐中,终于滑到坡下。倒霉的是,车胎这时却被砾石豁了个口子。
停下车,司机手脚麻利的仅用了七八分钟,就换好备胎又出发了。
此时,从山脚到前面不远的救助站,大约还有二十公里路程。只不过,全程都是草甸和一段接一段的砾石土路,大坑小洼非常之多。而且路面也不够稳固,车轱辘不时的会塌陷进去,要轰足马力才能全力挣脱出来。
“唉!跟你们跑这一趟,这车损耗抵上我走半年了。”当车子又一次从泥坑里挣脱出来,看到路面基于平稳,司机禁不住感叹。
“师傅,从救助站到我们要去的科玛沁,还有多远的距离?”前方隐约可见救助站的影子后,庄峤想起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这个要看你们停留的时间,如果快的话,三个多小时车程就能到。但是,要我看,你们今晚是走不了了。”司机说着,带了一脚刹车,待车子绕过一片积水的洼地后,才又接着说:“你看,现在已经是傍晚,老教授身体状况又是这个样子,你们要有思想准备。”
这些,司机说的都是实情。庄峤此时最大的心愿,就是能以最快的速度把教授送达救助站就好。没有什么比生命更宝贵!
庄峤把眺望救助站的视线收回来,目光再次落在教授身上。此时的余伯泉,微弱得连喘息的余力都好象没有了,整个人衰败得没了人形。
偏偏这时候,天空飘起了大雪,应验之前司机说的,真变天了。
好在,越野车已经来到草甸子上,气温没有山上的冷寒,路面上也没结冰层了,司机说再涉过前面的那个草滩,就上了去救助站的主干道。
那是一条通往新疆的国道,一旦上了主道,不出十分钟,即可到达目的地。
也许是看到希望就在前方,越野车欢快地驶进了前方的这片草滩,车速提起来了。只是,往前跑出一段后,草滩里的地势开始起伏不平,车子也颠簸得厉害。
这时飘着雨夹雪的天际间,笼罩着一层浓浓淡淡的雾气,远景、近景渐渐变得朦朦胧胧的,这天说变就变,这速度快的!
庄峤刚叹了一声,忽然发现车前方模糊不清,刚开始以为是雨雪下得太大的缘故。打开车窗后,才辨识出原来是浓浓的雪雾,正当他暗自嘀咕“这天气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诡异,难道真有……”紧跟在后面的“暴风”还没出口,就听见司机无比惊恐地大叫一声:“完了!”
越野车猛地急刹!
差点被甩出车外的庄峤,只听见“劈里啪啦”一阵乱响,被巨大力量挤压着的车身瞬间倾覆……混乱中,他觉到脑袋不知撞到何物,眼前一黑,昏了过去……也不知过去多久,头痛欲裂的庄峤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了草地上。
抬眼看见那辆越野车时,他马上傻眼了。
只见那车已经四轮朝天,倒翻了过来。车头插进前面的泥潭里,车尾横扫在一块岩石上。看到已经变形的车身时,他只觉心底一凉。
等他挣扎着爬起来,绕到车体另一侧时,看到绿嘴绿脸的司机正忙着把人事不知的李牧野从车兜里拖了出来。见他醒来,那司机忙招手让他快过去帮忙。
两个人合力之下,很快又弄出了被黄洛洛用双臂护住的余伯泉。教授经过这一折腾,一探鼻息,连微弱的气息也几乎感知不到了。
然而,让庄峤又惊又急的还不止这个。
此时,还困在车内的黄洛洛更是让人焦心不已。
原来,那姑娘的一只脚被座椅扭曲的钢板卡死了。不管怎么弄,那害死人的钢板,就是纹丝不动。
“千斤顶?你千斤顶在哪?快找来!”心急如焚的庄峤,对旁边手忙脚乱的司机喊道。
“刚才我已经找过,千斤顶不见了。可能之前换轮胎的时候落下了。”司机哭丧着脸。
“你们都别忙活了。别再这里瞎耽搁时间,你俩快去看教授和牧野哥,我不要紧,能等。快送他俩去救助站,要不然,就来不及了。你们快点去啊!”看到庄峤急赤白脸的还在忙活,黄洛洛伸手拦住他,急声说道。
见他没有停手的意思,她更加急起来:“你不是说过,任何时候人命大于天吗?我真的不要紧,你们赶快去救助站。”看到庄峤的手停了一下,她忽然柔声道:“嗯,听话。我等着你回来接我。”
看起来,只能这样了。
再一次试图与司机合力强抬座椅失败后,庄峤徒然放手。
临走,他把车上的御寒物品统统拿给黄洛洛盖上。背起教授后,他向她无声地做了一个“等我”的手势,快步跟上已背着李牧野向救助站狂奔的司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