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爷。”沈瑜硬着头皮打了个招呼,韩牧为什么会出现在教学楼里啊?都十点了!
太尴尬了,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尴尬,但是前一天刚说过咱俩永远是最好的父子转天就被撞见和别人从教学楼一块儿出来,有种做了亏心事的感觉。
“瑜哥在自习?怎么不去图书馆?”韩牧走过来,声音里带着点笑意。
他上前的时候,沈瑜偷眼看了看何渡,何渡很安静地站着,脸上没什么表情,也没有说话的意思,一瞬间沈瑜才想起,刚认识的时候何渡就是这种清冷凛冽的气质,已经很久没见过了。
“嗯,刚看完书。”沈瑜答应着,有意无意地忽略了第二个问题。这时候韩牧已经走到近处,打量了何渡几眼,一脸难以置信:“何渡?我没看错吧?”
何渡这才看了韩牧一眼,他个子高,站的位置又在韩牧上面两个台阶,这一眼带着种居高临下的架势。
何渡勾了下嘴角:“是我。”
这个笑,不用说了,满满的高岭之花味,不像在笑倒像是在挑事,沈瑜看着都头大。
好在是韩爷,韩爷脾气好,沈瑜想。
“辛苦你跑一趟了。走吧瑜哥,回宿舍。”韩牧没再跟何渡说话,对着沈瑜伸手,“我帮你背包。”
“瑜哥刚答应要跟我去食堂街了。”何渡说。
“什……”沈瑜愣了,他是没想这就回去,但是什么时候答应去食堂街了?何渡就没提食堂街这茬吧!
何渡转过脸看着沈瑜笑了笑,笑的时候嘴角勾起小小的涡:“走吗?前两天新开了个炒饭的摊,据说酸豆角红烧肉炒饭巨好吃。”
何渡要是不报菜名,沈瑜还真就未必答应,但是他训练完就在超市吃了点零食,“酸豆角红烧肉炒饭”这八个字一出来,沈瑜脑袋里就出现了红烧肉的香甜混合着酸豆角脆爽的味道,他咽了下口水。
“那我吃个宵夜再回去。”沈瑜说,“韩爷你先回去等我?”
“要不我跟你俩一块儿去吧?”韩牧说,“拿哥他们不在,我一个人在宿舍太无聊了。”
沈瑜也不想把韩牧晾着独守空房,于是对何渡说:“跟韩爷一起吧,多个人聊天也热闹,要不我韩爷孤家寡人,实在是太寂寞了。”
何渡抿了下嘴,说:“行。”
然后笑了笑,不出意外又是那个高岭之花般的笑容。
直到三个人已经走在食堂街上,沈瑜还没有回过神来。
怎么就被拽出来吃夜宵了?还是左手何渡右手韩牧这么奇奇怪怪的组合。
气氛并没有像沈瑜想象的那样因为有三个人就变得热络,反而搞的他不管和哪边说话都不是那么放得开。后来他试着聊聊联盟的事,但韩牧显然是顾虑着何渡比他高了一千多分,聊什么都不愿意发表观点,最后又演变成沈瑜单人尬聊。
什么事儿啊这都!
好在这个时候已经走到了两边的摊位上,旁边是沈瑜每次来都会去的奶茶店。
沈瑜还没说话,韩牧已经先开口:“瑜哥,我去买饮料。你还要老样子是吧?”
“嗯,布丁奶茶加珍珠,五分……”
沈瑜话刚说了一半,韩牧笑着接口:“我记得住,一块儿喝多少次了都。何哥你看看喝什么?”
“跟他一样。”何渡说。
韩牧去排饮料了,沈瑜跟何渡在不远处站着,何渡一反平时话挺多的样子,安静地站着,也不知道在看哪儿。
“我怎么觉得气氛这么怪啊?”沈瑜忍不住问道。
“因为我跟他不熟啊,瑜哥。”何渡苦笑了下,“你让我跟不熟的人说话这不是要我命么。”
“也是。”沈瑜想想何渡对黎妙那态度,偶尔回韩牧两句话已经是很给自己面子了,他啧了一声,“算了,你装哑巴我忍了,但是韩爷怎么也怪里怪气的。”
“他跟我也不熟呗,不知道说点什么合适。”何渡说,“我倒是挺懂他感觉的。”
沈瑜心说你怎么可能懂,韩爷跟你完全是两个路线的,你没看见去年他招新的时候,简直是如沐春风,温暖了一大票迷路新生的心。
一会儿韩牧买了饮料回来,三个人继续往前走,这次何渡的话倒是稍微比刚才多了一点,就是从别人说十句他答一句变成了别人说两句他答一句,韩牧也比刚才活络了些,主动说笑着,气氛活跃了不少。
到了炒饭摊子那一看,乌泱泱的全是人,沈瑜愣了半天:“照这个架势,吃着之前我就饿死了啊。”
“我去排胖姐吧。”何渡说,“还要老样子?”
“啊。”沈瑜莫名其妙,“不然呢。”
何渡一笑,完全不知道这人在笑什么东西,随后他步伐很轻快地飘走了。沈瑜拉着韩牧,艰难地找到队尾,开始似乎永无止境的排队。
“瑜哥啊。”韩牧叫了沈瑜一声,表情有点奇怪,“你俩来吃过食堂街?”
“来过一次。”沈瑜说,“双排完太饿了来吃的。”
“哦。”韩牧点了点头,发了会儿呆突然又冒出来一句,“他对你真挺好的啊?”
沈瑜忽然不知道怎么答了,也愣了一会儿才说:“是……吧。”
“还跑来师大陪你自习。”韩牧说。
“他在学校的话,要被队友拉着打游戏,所以才过来找我的。”沈瑜说,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分辩些什么。
“这样……”韩牧沉思了一会儿,“明天我也跟着你们自习吧?”
“啊?”沈瑜震惊了,但是震惊的点有点跑偏,“韩爷,你要自习?”
“再挂科就要被学业预警了。”韩牧苦着脸叹了口气,“行不行啊瑜哥,你还可以给我答个疑。”
“这有什么不行的。”沈瑜想了想,“不过何哥不会每天过来的吧。”
“等他回来你问他吧,估计他不会嫌麻烦。”韩牧说。
何渡回来之后,沈瑜就跟他说了这个事,果然如韩牧所料,何渡面无表情地听完,然后说行。
“给何哥找个学生卡吧?”沈瑜说,“咱们仨人的话还是去图书馆好一点。”
“我明天去跟拿哥借。”韩牧说。
就这样,成分极度神奇的三人学习小组宣告成型。
可惜的是,学习小组首日碰头不到半个小时就宣告破裂,原因很简单。韩牧又双叒欠了地质老师一屁股作业,再一次被抓走了。
“地质老师留了这么多作业么?”沈瑜震惊了。
“我被他针对了。”韩牧悲伤地说,“他要求我每节课做课堂笔记和课后总结。”
“你可以找班头要笔记。”沈瑜提醒道,“班头从来不翘课的。”
“他还会抽问我问题。”韩牧咬牙切齿。
“说明人家负责。”何渡在边上笑着说,“好好学习少年,不然会单身一辈子的。”
沈瑜一脸迷茫:“这两者有什么关系吗?”
何渡笑而不语,却见一边韩牧眼角抽了抽,缓缓竖起大拇指压低了声音:“朋友,算你牛b。”
“过奖过奖。”何渡笑容更灿烂了,这说不定是他第一次在韩牧面前露出非高岭之花的笑容。
韩牧心有不甘地去和地质老师相约黄昏后了,何渡目送他离开,才把目光转回自己面前的方程式上,沈瑜实在是有点好奇,推推何渡的胳膊,低声问:“哎,你俩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儿?”
“没有啊。”何渡比了个口型。
他们说的话有点多,旁边学习的同学递来了不满的眼神,沈瑜缩缩脖子不敢再说话,飞快地从何渡那抽过来一张草稿纸,写了一行字递回去。
何渡垂眸看去,沈瑜的字清雅柔和,很漂亮,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沈瑜写字。
沈瑜写的是:
-你俩绝对有小秘密!
何渡笑了笑,回过去:
-你学过书法?
沈瑜接过这张纸条,哭笑不得,而且何渡写字出乎意料的很可爱,方方正正,像个呆头呆脑的小和尚。
沈瑜:没,摹过字帖。不要逃避问题。
何渡接过纸看着,沈瑜侧过头看他,何渡刚开始读字的时候神情很专注,接着嘴角一点点扬起来,沈瑜以为他会回个小纸条,就像中学时上课聊天那样,但何渡居然把这张草稿纸小心翼翼地叠起来,放在了笔袋里,然后给沈瑜发微信。
-何渡:真没有,我跟他又不熟,不信你问他去。
沈瑜看着这句话笑,感觉有温暖愉快的橙色小气泡在空气中飘着。
他刚想回话,手机屏幕却暗了一下,接着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手机正中,明晃晃的一个字:爸。
一刹那,橙色小气泡噼噼啪啪的全碎了,只剩下图书馆里的灯,呈现出压抑到让人窒息的冷白色。
沈瑜站起身,何渡抬眼看他,沈瑜指了下手机屏幕快步出门,他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很不好,但是没办法,沈经国这个电话打过来,他的心情已经摔成一地碎片。
能发短信说的事情,沈经国一定不会打电话说,能让他打电话说的事情,不是大好事就是大坏事,在这个家里能发生在沈瑜身上的,不会有好事。
三个真理合一,结论的指向很明显。
图书馆外面天已经黑了,有风,沈瑜接起电话,走到梧桐树下。
“什么事?”沈瑜问。
“儿子啊……”沈经国的声音有点犹豫,不知道是风把他吹得模糊,还是他原本就在含糊,“最近家里装修,东西有点摆不下,阁楼上那些画,你看能不能扔了?”
“你在开玩笑么?”沈瑜感觉脑袋里嘎嘣一声,该来的还是来了,那些画……早就被她们当成了眼中钉,却也是他仅有的纪念品了。
“不可能。”他听见自己在说话,但声音分外遥远,“你不会忘了吧,那是我妈画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