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哥,你看见那小人得志的样子了没有,可气死我了。”陈毅一脚踹翻了空教室里的垃圾筐。
靳岑松开衬衣的前两颗扣子,感觉自己终于喘过一口气儿来了。
他单手拉开可乐的拉环,汽水滋滋地往外冒泡泡,靳岑猛喝一口,感觉心上爽利许多。
垃圾筐里倒没什么东西,就俩纸团。
靳岑皱眉,朝垃圾筐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做什么呢,给我扶起来。”他坐在桌子上,看了眼手表,家长会应该要结束了,“纸团也给我捡进去。”
陈毅瘪嘴把垃圾筐扶起来,纸团丢进去,寻思着等下靳岑会不会让他再去套一个垃圾袋。
靳岑从兜里拿出火机,闲闲翻开盖子,清脆的一声。
点了一根烟叼着,靳岑脑海里闪过刚刚在年级级会上严亦疏发言的模样。
端的是直挺挺的腰板,黑框眼镜,看起来斯文模样,写的学习总结也是花团锦簇,听得靳父连连夸奖。
“亦疏这小伙子,你严叔叔教的好啊!”靳父感叹,“不过你这次物理竞赛考得也不错!年级第二没什么,多向亦疏学习,两兄弟要共同进步嘛!”
共同进步?
向严亦疏学习?
靳岑吐出一个烟圈,眯了眯眼。
严亦疏都转来北城一中半个学期了,两个人私底下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还都是伴随着假笑的寒暄。
虽然看不爽严亦疏那张描得乖巧安静的面皮,但是这小子能考过他,倒还算是有点本事。
只要不主动招惹上来,他也懒得触这位霉头。
“行了,你自己能考过人家再说他小人得志。”靳岑懒懒道。
靳岑憋了一下午没抽烟,浑身难受,现在终于舒服许多。他没接陈毅话头,反斥了他一句,免得陈毅有那地头蛇的毛病,非要和严亦疏闹出事来。
陈毅张了张嘴,悻悻然地转过头去,不再说了。
他跟着靳岑混了这么多年,也就是个年级五十多名,虽然父母已经很满意了,但是自知是比不过靳岑这一类脑子聪明有天赋的人的。
每个班的小家长会结束,靳岑手机上立刻收到靳父的消息。
“来校门口,带你和亦疏去吃饭。”
靳岑也不急,把烟按灭,用纸包着扔进了垃圾桶里。他从书包里掏出了香水,在手腕和衣角喷了点,这才从桌子上下来。
把可乐拎在手里,靳岑要往外走。
陈毅赶忙跟上去。
“岑哥,回去了?“
“嗯。”靳岑把衬衫扣子扣回去,连身上那慵懒的劲儿都一概不见了。
“那沸点咱们去吗?明天晚上,杨子等咱们好久了。”
“去。”靳岑手机上又来一条信息。
这次是银行的转账信息,每次大考成绩一出来,靳父准要给他打零花钱,这次估计是加上了物理竞赛的份额,足足打了平常的两倍有多。
靳岑收到钱,心情都变好了一点。
他一口把可乐喝完,扔进走廊里的垃圾桶里。
陈毅和靳岑初中就一起玩,见多了靳岑的两幅面孔,但还是时常会感觉有些不适应。
那个走出废弃教室,立刻换上一副优等生模样的靳岑,和刚刚在教室里抽烟的男生的气质简直判若两人,若说这是一对双胞胎估计都有人相信。
靳岑在大院的孩子里,从小就是那个根正苗红的表率,一路成绩优异,连第二都甚少拿过,哪个家长说起来不羡慕的?靳母生下靳岑后体弱多病,受不得刺激,靳岑可真就一直做得和教科书的乖小孩一样,叫人挑不出错处来,一路无忧的靳母的病这些年也慢慢好了起来。
陈毅听多了女生感叹,靳岑长了一张校霸的酷脸,又成绩好,若是再“坏”那么一点儿,就好了。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小姑娘们喜欢祁杨这种痞帅痞帅的校霸,也能理解。
但陈毅有些时候真是堵得慌。
北城一中的校霸哪是祁杨呢?
这小子小时候跟在靳岑后面屁滚尿流的时候是没被瞧见。
真正说了算的,分明就是前面走着的靳岑。
小时候,他一开始和祁杨一样,在大院里想做孩子王,时常就撺掇两派小孩斗殴,父母烦的不行,就去和靳父讨教怎么教小孩。
靳父也不知道靳岑怎么就长成了这么笔直的模样,他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干脆直接把靳岑扔去了这群糟心小孩里,让他解决。
最后靳岑还真把这群小孩给制得服服帖帖。
解决途径陈毅和祁杨可是深有体会。
人家是先礼后兵,靳岑是先兵后礼。
先是逮着陈毅和祁杨一顿乱揍,这俩花架子哪打得过每个暑假都去部队体验的靳岑?打完以后还不叫完,一人一本厚厚的奥数习题,谁错的多谁就要挨揍。
陈毅和祁杨从来没有那样热爱过学习。
学得两个人那叫一个眼冒金星,哀嚎连天。偏偏靳岑就坐在他们旁边,自己也在做题,还是飞速刷题,把两人都看傻了。
后来的日子里,他们就唯靳岑马首是瞻了。靳岑不便出面的大小事情,什么哪条街上的要收拾什么刺头,都由祁杨出马,祁杨也慢慢威名远扬,居然混出了江湖地位,在北城一中有了校霸的称号。
走到校门口附近,学生和家长多了起来。陈毅和靳岑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和他说:“那我们明天沸点见哈!”说完,就和靳岑分开走了。
靳岑把单肩背着的书包背好,走校门口,远远看见了靳父的车。
靳家也算北城一流的权贵人家了,独靳岑这一根苗苗,送到北城一中来,可是许多人挤破了头都想和他一个班,提前搞好关系。
谁知道靳岑一副只热爱学习的三讲四有好好学生模样,不和他们一起打球抽烟泡妞喝酒,居然愣是没一个人能和靳岑熟起来。
靳父的车是再大众不过的黑色奔驰,北城一中家里有钱的大把,玛莎拉蒂法拉利都停了许多辆在那儿,这黑色奔驰看起来毫不起眼。
开车的林叔给靳岑打开门,靳岑坐进去,旁边端坐着穿着同样校服的少年。
严亦疏。
架着黑框眼镜,留着不过耳的短发,顺刘海,长得倒还能看,细皮嫩肉的。
刚转来一中重点班的时候,听说女生们可是为他起了不小的动静。
谁知道这转学生,五官倒是好看,却一点都不“洋气”。不穿aj,不改裤脚,不戴运动手环,也不打架不玩游戏,是个书呆子。
年级有个帅哥靳岑是书呆子,已经很让人扫兴了,这会儿子来了个帅哥,又是书呆子,不仅呆,还有些土。
女生们仿佛看着那美味佳肴,偏偏冷掉了,吃不是,不吃也不是,最后好不容易有一个人上去尝试,得到了严亦疏的严词拒绝。
“我认为,我们中学生,要以学习为主。”
陈毅把这八卦讲给靳岑听的时候,笑得那叫一个人仰马翻。
靳岑余光瞄到严亦疏的鼻梁。
很挺,有浅浅的眼镜架的压痕。
严亦疏到北城这半个学期,经常受靳父邀约来靳家吃饭。
他们颇有默契,在靳父面前一派同学和睦、其乐融融。靳父都信了他们俩关系处的不错了。
严亦疏坐在车上,手里还装模作样地拿着一本雅思词汇书,时不时地翻看两页。
靳振国的声音从副驾传来:“刚刚等你的时候亦疏还和我说,这叫合理化利用碎片时间呢,靳岑,你看看,人家亦疏的英语满分就是这么考来的。”
严亦疏插好书签,把书合上,扶了扶眼镜。
“我这是笨办法,靳岑脑子好,背得快,用不着和我一样以勤补拙。”
靳岑:……
他提了提衬衣的领子,手有点痒。
靳振国立刻用不赞同的语气回复:“靳岑这小子,就是靠自己这点小聪明。学习还要踏踏实实的,不然这次怎么会落你十分这么多啊?这都是平常的汗水和努力积攒起来的。”
“靳岑,靳岑?听到没有,多和亦疏交流交流学习经验。”
靳岑平静地“嗯”了一声,情绪控制得很好,听起来没什么异常。
他余光看向那个说话一套一套的严亦疏,那小子白净的面皮上几乎看不见什么瑕疵,像是从小娇惯养大的。
严叔早些年调到川城,就一直没有回来过。小时候他还见过几次,现在是没什么印象了,更别说他的儿子。
严亦疏好似是察觉到靳岑在看他,转过头,对他抿出了一个羞涩的笑来。
“靳岑,你这次物理考了满分,等下能向你请教一下最后一道题吗?”
靳岑看见严亦疏有些长的刘海下,是一双上挑的丹凤眼,薄薄的单眼皮,认真看向他的时候会压出一道浅浅的褶。黑框眼镜遮住了眼尾,但靳岑隐约能看见眼角处好像是有一颗痣的。
长这样一双眼睛,身上居然都能带着一股淳朴憨厚的气质。
靳岑有点儿怀疑自己这严叔叔是不是从小把严亦疏扔在衡中这样的学习环境里。
他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男生很开心地笑了。
“我高二也是准备竞赛的,不过还没选好科目。物理和化学都有些想准备,到时候要问问你的经验了。”
严亦疏掰着手指:“这次期中考,我也就是英语和政治多你些分,真的分了文理科,我肯定还是考不过你的。”
靳岑真的不想放了学还要听人念叨考试成绩。
他之所以这些年一直保持成绩优异,明面上一副品学兼优的样子,一是因为母亲身体不好,不想让她担心;二就是因为不想听任何人的唠叨。
靳振国从来就对他成绩不担心,给钱大方爽快,平时也相信靳岑,不会对他的日常生活过多询问,这才能让靳岑在课余时间舒服自在地想干什么干什么。
严亦疏一来,简直就是个人形考试机器,家长会都结束了,还在这里掰着手指和他报分。
听起来,还要约他课后去图书馆一起奋进。
若不是靳振国在这车上,靳岑早就不耐烦了。
期中考结束,周末过完就是两天的校运会,靳岑约好了祁杨和陈毅到处去玩的,哪里有空陪严亦疏畅游题海。
严亦疏嘴上叭叭叭说个没完,把靳岑给说得放空大脑,只当自己在听历史师太讲课,不管靳振国怎么和严亦疏聊得畅快,他一句话都不说。
严亦疏好像是察觉到了靳岑身上那股微妙的不耐烦。
他的话音骤停。
看了看已经闭上眼睛,撑着额头好似睡过去的靳岑。
小声说:“我都忘了,靳岑这几天复习肯定累了。”
聊到兴头上的靳振国往后一看,自己儿子一副疲惫的样子,立刻也住了嘴。
严亦疏朝靳振国笑了笑:“靳叔,没事儿,让靳岑好好休息几天,上课了我再去请教他问题。”
装睡的靳岑不知不觉就有些意识模糊了,他在心里嗤笑了一声,没想到严亦疏还是会看点脸色的,这样想着,他真的睡了过去。
听到身边的男生呼吸逐渐平稳,应该是真睡熟了。
严亦疏拿出手机,徐易平已经给他连发了十几条消息。
难平:疏哥!!疏哥!!!疏哥疏哥疏哥!!!
难平:明天出来浪啊!玩啥都成!
严亦疏回了个问号。
shu:?
难平:一中不是考完了吗???
shu:我问你玩什么
难平:桌球?
shu:……腻了
难平:那来我家玩ps4,晚上咱蹦迪去!
难平:沸点明天晚上好像有活动,gogogo!我提前定了个卡!
shu:妥
敲定明天的活动,严亦疏卸下来两分架子,垮着肩,松了口气。
严亦疏敲了敲手机,屏幕上还有些其他朋友的消息,他一概没回。
装书呆子可真是不容易,严亦疏捏了捏肩膀,在心里叹气。
不过好日子就要来了。
徐易平是他川城的朋友,后来和父亲一起回到了北城,不过是来得比他早一年,一副东道主的样子,拉着他四处要去玩。
严亦疏之前推了很多次,就是因为不想暴露自己。
严父在川城的时候一年有大半年不在家,严母又过世得早,严亦疏可谓是十分自由。严父能打探到他消息的也都是他的发小,不会和严父多说。他只要在学校里乖一点,准时上交自己年级第一的成绩单就好。
反倒是来了北城,居然被拜托给靳振国照顾。靳振国责任心强,真的三天两头叫严亦疏去吃饭。这也就算了,年级里还有个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靳岑,严亦疏初来乍到,认识的人又不多,害怕露馅,只好忍辱负重,装出副三好学生的样子来。
半个学期过去,严亦疏深觉自己已经演技大成,人设稳稳立牢固了。
刚刚他爸还给他打电话,说靳叔叔对他十分夸奖,也不再提要给他请保姆照顾他生活起居的事情。
严亦疏隐隐看到,自己的美好生活又要重新到来。
他瞥了一眼旁边睡过去的靳岑。
这小子倒是长得蛮帅。
放在川城,估计是酒吧里绝杀的那种。
寸头,剑眉,眉眼深邃,小麦色的皮肤。气质沉稳,话好像也不太多。
就是人太呆板无趣了点,只会学习,观察了半个学期了,都不见他有什么课外娱乐,搞得严亦疏一直没去和他过多交流,害怕掉底儿。
不过就这脸,像许青那种饥渴的,肯定已经冲上去直叫天菜了,要死要活也要泡到手。
回想起川城的朋友,严亦疏居然还有些想念。
想他在川城的时候,可不是舞池一霸,疏哥到的地方多少美女帅哥啊?哪里像现在这样,独独见到一个帅哥,还是不能动的。
自己不能动,严亦疏怎么也要隔着半个华国撩拨一下许青。
他点开许青的私聊,发消息。
shu:啧
shu:我旁边坐了个你的天菜类型帅哥
许青向来是离不开手机的。
消息发出去没多久,许青就回复了。
青青草原:?????
青青草原:无图你说个jb
青青草原:啊啊啊啊啊快给我看图给我看图疏姐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怎么能不带图说话
疏姐儿……
严亦疏被弄得一阵寒颤。
这骚母0又看什么宅斗剧了。
他四下看了看,靳岑睡得还很稳,靳振国在看手机,应该没人注意他。
严亦疏轻轻扬起手机,侧过身,对准靳岑的侧颜拍了一张,糊了。
他皱了皱眉,强迫症让他又拍了一张。
就在这时,车停下了。
司机刚出声提醒,靳岑的眼睛就睁开了。
男生面色还带着点睡意,看着严亦疏僵在半路的动作,发出了一个疑惑的音节。
“嗯?”
严亦疏:……
“你在干什么?”靳岑揉着有些酸的脖子,直起身。
严亦疏微笑,又微笑:“我看这饭店挺好看,拍给我以前的朋友看一下。”
靳岑看了眼窗外,靳振国喜欢的饭店,装修得恨不得把“我很有钱”四个字刻在上面,到底有什么好看的。
他低下头,没说什么,心里却想到。
这严叔叔的儿子,够淳朴的啊。
川城有那么落后吗?
他拿起手机,开门走下去。
严亦疏看自己蒙混过去,在心里舒了一口气,咬牙切齿地骂了许青一番。
许青求照片的消息几乎已经刷爆他的微信。
自己怎么手欠儿怀念起许青来了呢?真是脑子有病。
严亦疏拍也拍了,缀在靳岑的后面,把照片发过去以后,就把手机揣回了兜里。
走在前头的靳岑虽然只是高一,已经抽条,长得很高。能比他高出半个多头来,已经有一米八多了。
从后面看,靳岑腰板挺得很直,不是那种装模作样地故意端直,像是从小训练出来的站姿。有一股说不出来的精神气儿。
很吸引人的目光。
严亦疏舔了舔唇。
这不仅是许青的天菜……
而且,也很对他的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