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总是过得飞快。
家长会后难得一个作业不多的双休日,紧接着又是校运会,不少学生玩疯了。
像陈毅、祁杨,熬夜打通关了两款游戏,导致星期一回学校的时候精神萎靡的很,一点都没有属于祖国未来花朵的蓬勃朝气。
陈毅和靳岑都在格致班,祁杨成绩稍微差一点,在实验班。
他们到了学校,被校运会那热闹得仿佛赶集市场的气势给吓了一跳。
昨天积极的各班班委就已经回学校布置好了每个班的“大本营”,一个班几顶广告棚,密密麻麻搭满了校道和操场的看台。
高一的区域划在操场的看台。校运会的各项评比向来都是高一新生最有动力和兴趣,这大本营布置每个班看起来都下了血本,有中国风的、嘻哈风格的、小清新的……还有不少班级租了乐队的鼓来为自己班级加油助威。
缺乏集体荣誉感的靳岑皱着眉在一堆帐篷里穿梭,找自己的班级。
格致班在看台的中心位置,广告棚上写着中国电信,被布置的人用气球给遮住了。
他去班长那儿给自己和陈毅签了个到,转身就想走。
班长看他要走,赶紧叫住他:“靳岑,靳岑!今天你有一千米比赛!”
……
靳岑脚步顿住。
他转过头,神色没控制好,露出了几分不爽。
“什么一千米?”
班长讪讪地解释:“就是,我们在没报名的学生里弄了个学号随机抽取,你抽到了一千米。”
他看靳岑脸色好像又暗了一分,赶紧补上:“在班群里说过的!还艾特了你,当时你没拒绝,我们就默认了……”
靳岑哪里会看班群这种东西?
跑个一千米对他来说倒不是什么难事,就是这种没有经过征询就直接把他报上去的方法让他有些不舒服。
不过靳岑到底没说什么。
他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班长松了一口气。
靳岑这个反应他不意外。在这几个成绩好的班里,许多人都不乐意去参加比赛,看后面那一排现在还在刷卷子的就知道了。
如果不是因为实在是报不满人,他们也不至于随机抽取这样做啊。
现在看来,靳岑人性格也蛮好嘛?班长想到。长得看起来挺凶的,但是其实又热爱学习,又肯为班级做贡献,所以说人不可貌相确实是句真理。
他鄙夷地看了一眼后面几个缩成一团奋笔疾书,一副乖乖仔样子的男生。这样子就能考出好成绩来了吗?别说帮忙布置东西了,男生帮女生搬个凳子都不愿意,跳个远都叫的要死要活的,说什么都不去。
正当他出神的时候,靳岑已经走远了。
格致班的班服是明黄色的,响应老师“中学生要积极向上”的号召。上面是两个硕大的毛笔字,生怕别人看不见这是格致班。
这种村土村土的班服靳岑自然不会穿。他还穿着白衬衫和运动裤,在一群花花绿绿的学生里仿佛一股清流。八壹中文網
开幕式表演马上就要开始,各班已经在跑道列起了方阵。
困的哈欠连天的陈毅和祁杨找到靳岑,三个人逛去超市买了饮料,再往回走。
操场此刻运动员进行曲的声音响彻云霄,各班迈着昂扬的步伐入场。
第一个就是高一一班,也就是格致班。
“你们班这班服,可真是够丑的啊?”
祁杨憋笑:“这闪瞎人眼的柠檬黄,看把人家一个个小脸衬得,和刚从非洲回来一样。”
他瞥一眼正在喝可乐的陈毅,瞬间就憋不住笑了:“你别说,陈毅,这衣服穿你身上肯定好看!你怎么不穿着来啊?”
陈毅立刻飞踢一脚过去。
格致班的表演是健美操,主要是女生上场,跳得无功无过。
紧接着实验班上场了。
祁杨一看自己班的班服,马上就笑不出来了。
骚粉色,更辣眼睛。
不像靳岑陈毅这样还在班里装装样子,祁杨是基本上不参与班级活动,连自己班班服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他干咳了几声,看向天空,想要揭过这个话题。
这时不远处的三班,也就是重点班已经在准备入场。
一直在走神的靳岑视线扫过那个方阵,却被方阵打头的举牌手吸引了目光。
……
嗯?
靳岑喝饮料的手顿了顿。
这不是那书呆子吗?
熟悉的长刘海、黑框眼镜、塌塌的裤脚。还穿了一件红色的班服。
三班的班服做的简单,但是却比前两个班好看许多。
红色的t恤,一个三角形,里面是个叁字。虽然俗了点,但是至少不会太辣眼睛。
严亦疏本来就白,被这红色的衣服衬的更加白了,在阳光低下和快晒化的雪糕一样,整个人骨头好像都软掉了。
靳岑挑眉,有些无语。
三班就挑这么个站没站相的人来当举牌手?
就算皮相好看一点,也不至于吧。
这也不能怪严亦疏。
他和徐易平在网吧通宵玩了两天游戏,总共就吃了几桶泡面,现在感觉自己浑身虚浮,马上就要飘去天上了。
就这样下午怎么跑一千米?
严亦疏举着班级的牌子,大脑放空。
不会跑一半撅过去吧?算不算工伤的?
上一个班表演完退场了,严亦疏努力直起腰板,挺胸抬头地往前走。
太苦了。
严亦疏在心里流泪。
书呆子不是只管学习吗?为什么什么都来找他做?是认定他不会拒绝吗?
还和他说什么“隔壁班的靳岑啊,就是只顾学习,我们觉得你肯定不一样,学习比他好,其他肯定也做的比他好……”
严亦疏本来就困,又被说得头晕脑胀,就这样举着牌子站到了场上。
举牌手不用表演,他就站在定点的位置发呆。
好饿。
好晕。
好困。
严亦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浑然不知校道边有一双眼睛在看着他。
靳岑看着那摇摇欲坠的身子,皱眉。
这人不会要在全校师生面前表演一个当场晕倒吧?
他之前暑假去部队的时候,见多了这种毛病,多半是低血糖,没吃早饭又熬夜。
看那细的好像能折断的手腕,和在风中鼓鼓囊囊的裤管,就知道严亦疏这四眼田鸡有多瘦弱了。
靳岑想起他在车上还要“合理化利用碎片时间”背单词的模样,心里不由浮出一个念头。
这小子该不会是熬夜学习学成这样的吧?
啧。
麻烦。
靳岑把饮料喝完,捏瘪。
“岑哥,咱们走吧?”祁杨看完自己班的表演,早就不耐烦了,“去综合楼抽烟去。”
靳岑在心里犹豫。
他看了眼举着牌子准备退场的严亦疏,靳振国那“好好和亦疏相处,多照顾一下人家”的唠叨又在脑海中不停回响。
估计要是严亦疏真的晕过去,靳振国要把这小子接回家住不可,塞去他们那儿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这样想着,靳岑不知不觉就迈开了脚步。
陈毅和祁杨以为靳岑是去综合楼,自然跟上,结果走着走着发现不太对——靳岑直奔小卖部去了。
操场旁边就有一个小卖部,但是因为卖的品种不多,大家都不爱来这儿买。一般都会去教学楼旁边的那个买东西。
陈毅和乔屿虽然有些疑惑,但是也没说什么。
靳岑站在小卖部那儿,在货架上扫了一堆东西。
巧克力、干脆面、薯片……本来品种就不太多的架子立刻扫得有些空荡荡的。
靳岑一言不发地结完账,拎着一大袋零食出来。
陈毅和乔屿:……???
靳岑这是要去搞野餐吗?
他们对视一眼,总感觉靳岑这几天的行动越来越难猜了。
他们只看见靳岑脚步迈得很大,神情坚毅,仿佛要干什么大事一样。
靳岑走到了方阵退场后的休息区那边,站在树后,把塑料袋打了个结结实实的结,然后做出投球的手势,一抛——
那一大袋零食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然后稳稳当当地砸在了正坐在地上眼冒金星的严亦疏怀里。
……
陈毅张了张嘴。
“那个……刚刚是发生了什么?”
祁杨眨巴眨巴眼:“好像是靳岑把零食丢到了一个人身上。”
“你看清楚那人是谁了吗?”
“没有……但是那一坨红色的应该是三班吧?”
……
这事儿发生的实在是太过诡异了。
祁杨和陈毅干巴巴地你来我往了几句,还没说出个一二三来,几秒钟后,做完雷锋的靳岑就已经飞速走回了他们身边。
靳岑一副全然无事发生过的样子,迎着好友们疑惑的目光,也只是淡淡的往前走。
陈毅舔了舔唇,小心翼翼地问:“岑哥,你刚刚去干啥了?”
靳岑插着兜,走得越来越快。
陈毅和祁杨几乎要小跑才能跟上他的步伐。
这你妈,练竞走呢!
后面有什么洪水猛兽这么可怕!
几乎快走到综合楼了,陈毅和祁杨以为靳岑不会回答了的时候,突然听见前面的男生硬邦邦地解释了一句。
“日行一善。”
……
嗯。
一点都不欲盖弥彰呢。
休息区。
一大袋零食恍若冰雹落下,砸了个闷响。
三班本来还在吵吵嚷嚷的方阵有一秒的寂静。
一脸懵逼的严亦疏看了看自己怀里的一大袋零食,又看了看四周,只看见了身后列得整整齐齐四目相对满脸不解的同学们。
他只捧了捧手上的零食,被晒得稀巴烂的意识拼回来了一点。
等等,这是什么情况?
身后的体育委员不等严亦疏回过神来,突然发出了一声赞叹。
“哇——”
严亦疏正思考这是怎么回事呢,被他吓了一跳。
体育委员成功拜托了严亦疏几件事儿,已经自以为和严亦疏很熟悉了,亲热地凑上来看严亦疏怀里的零食。
“这么多呀?”他脸上闪烁着八卦的光芒,“快拆开来看看!”
严亦疏费了老大劲儿才把这个袋子的结解开。
这是打得什么结啊?这么紧。怪不得扔过来袋子都没散开。
“哇,这么多口味的德芙!”体育委员乖叫道,“还有薯片!干脆面!可乐!哇!”
严亦疏看着零食呆滞了两秒。
他听见自己的胃在咕咕乱叫,嘴里居然馋到自动分泌出了唾液……
算了,不管怎么回事,先吃再说!
他饿得受不了了,确认包装完好以后,上手拆了一根巧克力吃。
巧克力甜腻的同时也带来热量,几条下肚,严亦疏感觉自己好受了一点。
里面很贴心地还备了水,严亦疏拧开瓶盖猛喝了几口,终于活过来了。
他一转头,就对上了体育委员那绿豆大小,却十足十亮晶晶的眼睛。
“亦疏,暗恋你的女生送的吧?”
“年纪第一就是不一样啊!”
严亦疏:……
他吃完才有空细想这整件诡异的事情。
在里面仔细翻找了一下,也没有翻到什么小纸条之类的。
这包零食仿佛是上天听见他渴求食物的灵魂,从天而降的一样。
“别找了,肯定找不到,因为只有这样才会引起你的好奇心!”体育委员一边分析,一边顺手摸过一包薯片。
“这个战术呢,就是温水煮青蛙,今天给你一包零食,明天给你留瓶酸奶,让你慢慢的、慢慢的,对这个不留名的好人产生好奇……然后你就会主动地去找她!”
体育委员一副颇有经验的模样。
他瞥了一眼严亦疏,发现男生显然对他说的话并不在意,皱着眉在认真思考。
他捏起一块薯片,妄图博得严亦疏的注意力。
“如果你非要找到这个人,根据我的分析嘛——”
体育委员咔呲咔呲咬着薯片,掉了严亦疏一身屑。
“这个人,肯定要臂力好,还有准头,才能把零食从我们看不见的地方扔过来,还扔到你的怀里。”
“所以,你可以重点关注一下今天下午的女子铅球比赛。”
体育委员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
“说不定,你今生的挚爱,缘分的开始,就在这里。”
严亦疏:…………
他并不是很想去女子铅球运动员里寻找今生的挚爱。
刚走到综合楼废弃教室的靳岑,摸了摸口袋。
转身,皱眉。
祁杨已经拿出烟了,他看了眼靳岑满脸的低气压,试探道。
“又怎么了?”
靳岑骂了一声。
“操。”
男生又摸了摸校服裤子的口袋。
他的打火机不见了。
休息处。
三个年级六十个班的开幕式仿佛裹脚布一样又臭又长。
还不能回大本营的学生们用各种东西挡着太阳,各个被晒得神志不清。
三班的排头一小块把靳岑买的一袋零食吃得干干净净。
正想把塑料袋扔了,严亦疏突然看见里面有个东西在反射阳光。
他拨开吃完了的各种包装袋,从一个缝里拎出来了一个银质的小方块。
入手还挺沉。
轻轻推开,清脆的一声。
是一个,看不出任何花样的,打火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