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学的时间总是重复枯燥,等到靳岑能够和严亦疏在牌场上平分秋色的时候,北城一中的学生终于盼天盼地派来了秋游。
月考过后,严亦疏又一次出名了。
原因自然是他居然再次夺得了年级第一,而靳岑还是被他踢到了第二。
但是这次他虽然拿了第一,却没有上次那样具有含金量,因为这次第二名的靳岑月考的历史和政治都只考了个八十分,放在普通班里算得上不错,但是放在几个重点班那就是很一般的水平。
靳岑这两科发挥这样平常,还能咬着严亦疏的分数拿到第二,是因为他的物理和化学拿了双满分,也是这两个科目年级里唯一的满分。
一时之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这两个人身上。
大家都纷纷猜想——如果这两个人高二同时选理科,那么谁能拿第一呢?
这迅速和秋游的地点成为两大热门话题。
而八卦的两位主人公,也在大家的注视之下变得越来越熟。
三班门口靳岑三人等严亦疏吃中午饭的场景,大家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作为整个北城一中唯一知道严亦疏底细的人,靳岑表现得十分云淡风轻。他一如之前,和严亦疏的关系保持在学霸之间互相欣赏的水平上,大多数时候别人见到靳岑和严亦疏在一块,都是在讨论问题或者一起学习,而他们在物理竞赛班里也组队成为师徒——虽然沈越很希望靳岑和严亦疏能各自带一个徒弟。
至于这两人谁是师傅谁是徒弟,那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在学校的贴吧里,靳岑和严亦疏的名字捆绑出现的频率也越来越高。
比如说“第一第二又在一起出现了!速速围观!”
点进帖子,里面放了一张高糊的偷拍照,上面是两个男生坐在教室里,一人拿了一本厚厚的书在看。
下面各路人士进来回复,纷纷对于学神课后还在一起自习看书的行为表示惊叹。
而当事人则波澜不惊地看着书后面的手机,手指飞速地在手机上按着——非常认真地打着游戏。
就连陈毅和祁杨都不知道,他们唯恐不及的“课间阅读小组”,主要阅读任务是“王者荣耀”“绝地求生”以及“欢乐斗地主”。
靳岑和严亦疏虽然没有和对方明说,但是他们却默契地互相配合,瞒过了陈毅和祁杨的眼睛。
严亦疏本着和靳岑得过且过,友善相处的心态,慢慢地发现靳岑这人做朋友好像还行。
在这半个月的时间里,严亦疏和靳岑玩了不少次的游戏,虽然一开始靳岑逗了他几把,但后来正经玩了,严亦疏发现靳岑真的蛮强。他们俩打配合,一路连胜,这个赛季他的星星直接冲上了以前没有打到过的高度。
对于网瘾少年来说,这就是迅速使两个陌生男生破冰的第一步。
现在,他们已经会自己私底下开黑了。
看着这俩孩子“越玩越好”,靳振国和岑谷雨也十分高兴,对于严亦疏和靳岑一起去图书馆、参加竞赛班,他们十分慰藉。
一切好像都稳定了下来。
秋风吹了一个月,北城的红叶都几乎要落光了,隐隐可以嗅到冬天的味道。
北城一中的秋游终于在领导磨叽的审批之下到来了。
星期五秋游,去欢乐谷——虽然这里已经是北城的青少年们去了不知道多少次的地方了,但是只要能出去放风,大家都还是满怀期待的。
秋游之前人心浮动,谁都没心思学习。老师也懒得自讨没趣,星期四的下午也没拖堂,早早地就放大家走了。
晚上七点,靳岑三人的基地门铃被按响。
陈毅正在和祁杨一起玩荒野大镖客,老大不情愿地去开门,一打开门就看见站在门口的严亦疏。
严亦疏穿着红色卫衣,简单的款式,依旧是黑框眼镜。刘海上次剪过以后现在只到眼皮的位置,比之前清爽很多,但是还是看不真切那双眼睛。
自从陈毅自认为和严亦疏熟了,就开始着手提高小严老师的穿衣搭配的品味,这件红卫衣都是他给选的。
看着门口看起来比之前清秀多了的小严老师,陈毅在心里满意地点了点头,想着下次给小严老师再换副眼镜才行。
他的目光逡巡到严亦疏手中提的一大袋零食,立刻哇哇叫了起来。
“小严老师,这就客气了,拿这么多零食来啊?”
严亦疏对他露出一个略微有点不好意思的笑容,问道:“靳岑呢?”
陈毅指了指二楼:“岑哥在楼上呢,小严老师你找他啊?”
严亦疏点了点头:“嗯,找他讨论一道物理竞赛习题。”
陈毅露出敬佩的表情:“不愧是小严老师啊,明天秋游今天都还在学习!”
严亦疏放下手中的零食,又朝他笑了笑,然后上了楼。
靳岑房间的门轻掩着,严亦疏背着书包,打开门进去,看见靳岑躺在床上玩手机。房间里的暖气已经开起来了,靳岑只穿了一件黑色背心,露出肌肉线条优美的手臂,听到他进门的声音,抬起头闲闲瞥了他一眼。
“来了?”靳岑从床上坐起来,直起背,却没下来。
靳岑倾身看向那个穿红色卫衣的少年,看见了一段白皙的后颈。
严亦疏迅速地把门反锁,脸上刚刚还挂着的乖巧表情一下子就不见了,再转过身,已经是一张属于疏哥的带着些傲气的俊秀脸庞。
他把眼镜取掉,放在桌子上,拿出手机。
“快点来排了。”
今天是赛季末最后一天,严亦疏打算和靳岑一起冲分。
自从靳岑和严亦疏开始一起打游戏,祁杨和陈毅就被靳岑打入了冷宫。
“一棵树”的横空出世,也在陈毅祁杨心里成为了一个无法破解的谜团。
首先这个“一棵树”据说实中那边的,但是去问实中的朋友,又没人知道他是谁,“一棵树”平常和他们一起开黑,不加他们不开麦,一副神秘世外高人的样子,弄得他们好奇非常。
再加上这个id和靳岑相似的结构,陈毅还偷偷和严亦疏说过,靳岑不会是和“一棵树”在搞网恋吧。严亦疏听到以后雷得额角青筋直跳,下一次陈毅死皮赖脸和他们一起玩的时候把陈毅的所有人头都抢了干净。
虽然共处一室,但是严亦疏和靳岑毫无暧昧气息。
为了严格把控自己和靳岑的距离,严亦疏可是每次都提起十二分精力让自己不要太过在意靳岑的美色,只把他当成开黑队友。
每次当靳岑玩出什么让人尖叫的骚操作的时候,严亦疏都在脑海里幻想一些电竞选手的脸,说服自己靳岑是一个不修边幅的肥宅。
严亦疏控制着自己的目光不去看靳岑的美好肉体,自己寻了个离靳岑最远的角落坐下,两个人开了游戏。
这一打就是几个小时。
陈毅和祁杨都把最难的关卡打通关了,他们揉着肩站起来,发现小严老师还没有从靳岑的房间里出来。
陈毅喝了一口饮料,惊叹:“岑哥这么热爱学习?不可能吧?”
祁杨看了他一眼,抢过他的饮料喝了几口:“关你屁事呢,玩你的游戏吧。”
陈毅拿着手柄,叹气道:“岑哥这样搞的我们很有压力的噻!”
他想了想,又神神秘秘地凑到祁杨旁边,问道:“你觉得这次期末考试岑哥和小严老师谁能拿第一啊?”
……
祁杨干咳了一声。
“干嘛,你要打赌吗?”
陈毅伸手比了个“一”,嘴角挂着自信的微信:“赌,就赌一个月的袜子。”
祁杨想到自己堆了一盆子的袜子,有点心动。
“再加一个月!”
陈毅看他还犹豫,立刻加码。
祁杨一拍大腿:“赌了!”
陈毅抢先说:“我赌小严老师!”
祁杨冷笑:“放屁,绝对是岑哥,岑哥这次化学物理双满分,他就是嫌政治历史写的字太多不乐意写,期末考认真一点绝对第一名。”
陈毅拿出一张草稿纸,兴冲冲地把赌约写下来。
“二零……年,陈毅和祁杨以两个月袜子清洗为赌注……”
陈毅正写着,突然听到楼梯处传来靳岑的声音。
他立刻把手中的草稿纸藏到身后,和祁杨抬起头,对靳岑露出心虚的笑容。
“岑哥,怎,怎么了?”
靳岑看起来有点头疼,他单手叉着腰,神色纠结。
“你们谁有多的被子?”
……
陈毅和祁杨有些奇怪,但是也没多想,陈毅说道:“好像上次我妈在客房放了一床备用的空调被。”
靳岑“嗯”了一声,朝他们挥了挥手,示意他们继续,转身上楼了。
陈毅心有余悸地吐出一口气,把那张赌约拿出来,继续写完了。
他写完以后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不对。
“等等,岑哥要被子干嘛?”
祁杨张了张嘴:“那个……小严老师?”
“小严老师???”
陈毅满脸惊恐,爪子都僵掉了。
靳岑感觉自己十几年的人生里还没有遇到过这么困难的事情。
靳岑从空房间的柜子里拿出了一床新的杯子,抱着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的角落里蜷着一个人。
摘下了眼镜的严亦疏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脸色苍白,挂着两个很大的黑眼圈,看起来非常疲惫。熬夜玩游戏玩了一个星期,能不成这样才怪了。靳岑看着他,烦躁地啧了一声。
游戏打着打着,“一棵树”就飘了起来,和网卡了一样自己冲到了对面的人群里去,靳岑本来还以为是严亦疏的wifi断掉了,结果抬头一看,那个男生已经歪着头睡了过去,手指却还按在手机上没有松开。
他强carry着赢了这场游戏,时不时还要操作一下严亦疏的角色,以免系统判定他消极游戏。
靳岑看着严亦疏那平静的睡颜,难得的有点不知所措。
房间里暖气开的很足,严亦疏穿着红色卫衣,袖子挽到了手肘处,宽松的卫衣显得他手臂很细,皮肤白到能看见青色的血管。黑色碎发垂了几缕在他的脸上,随着呼吸时不时地被吹起来几根。
严亦疏在他面前已经懒得伪装了,进来就把眼镜摘掉了,那双好看的眼睛紧闭着,睫毛在眼睑处拉出了长长的阴影。
睡着的严亦疏不像在酒吧里那样嚣张、锐意,也不像在学校里那样木讷乖巧,男生五官精致,嘴唇微抿,常年不见光的脸很白,此刻因为屋内的暖气涌起红潮,看起来像涂了两坨腮红没有抹开。
靳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他看着严亦疏,啧了一声,把那床被子直接盖在他的身上,一下子严亦疏整个人就被盖没了。
靳岑抓了下头,又弯下腰,扒拉了一下,把严亦疏的脸给露出来。
刚刚被遮住呼吸困难的男生脸上露出了不爽的神色,在梦中不知道梦到了些什么,蹙眉嘟囔了几句。
靳岑蹲着,看着严亦疏。
脑海里好像有两个小人在打架。
一个说,管那么多,直接叫醒他不就得了?一个说,让他睡吧,这儿又不缺一个睡觉的地方。
……
如果是陈毅和祁杨在这里睡着,靳岑肯定毫不犹豫直接一脚过去把他们踹醒了。
但是这是严亦疏。
不仅没有熟到那个程度,而且还有岑谷雨和靳振国两座大靠山。
靳岑把手放在严亦疏的眼睛上面,扫了扫,试图唤醒他。
因为靠近了,严亦疏这次嘟囔的声音清晰地传到了靳岑的耳朵里。
“靳岑……别烦我……”
靳岑动作一僵。
男生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倦意,叫靳岑的时候那点不爽也软软的,没什么力气,说是斥责,更像是在撒娇。
和严亦疏玩了半个月的游戏,靳岑也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的严亦疏。
看着这样的严亦疏,靳岑上手不是,干看着也不是,他蹲得腿都要麻了,想到最后,干脆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把裹着被子的严亦疏捞了起来。
男生抱着比看起来有分量多了,入手沉甸甸的,靳岑的手很稳,从房间角落到床边也就几步路的事情,是以严亦疏并没有感觉自己被抱起来了。
他在梦中还很不耐烦的样子,一直小声嚷嚷着什么。
靳岑从来没有这样抱过其他人,他感觉这比部队里的负重训练难不知道多少倍,就这么几步路,都让他心生无数忐忑。
把严亦疏放在自己的床上,男生好像是感觉自己被颠到了,又骂了一句。
“都说了别吵我了!”
……
当了雷锋还要被凶的靳岑看着那一坨茧一样的东西,四肢僵硬地走出了房间。
把房门关上,他靠着门背,目光幽暗。
他考虑了一下今天晚上睡客房还是睡沙发,正烦躁的时候,一抬头,就看见楼梯转角处有两个人在探头探脑。
可不就是讨论了半天准备上来看看情况的陈毅和祁杨。
他们看着脸色阴沉的靳岑,尴尬地呵呵道:“老大,真巧啊,真巧。”
靳岑见他们上来了,深呼吸一口气,指了指自己的房间。
“严亦疏在里面睡着了,你们想个办法,把他给弄醒,或者弄到客房去。”
……
还没等陈毅和祁杨说话,他又皱眉挥手:“等等。”
转身重新走进房间,靳岑拿起桌面上的眼镜,把它稳当地架在了男生的脸上,还特意把刘海拨下来一点,才打开房门走出去。
“去吧。”靳岑挥了挥手。
祁杨和陈毅:……
陈毅吞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提议:“要不然,就让小严老师睡一会儿,说不定他一会儿就自己醒了呢?”
靳岑一想到自己的床上躺了个人,就浑身难受。
他扯了扯自己的背心,感觉身上又热又痒,好像有无数蚂蚁在爬一样。
“随便吧,我先去洗个澡,你们看着他。”
祁杨和陈毅点头,正准备开门进去,又被靳岑喝止。
“别动,就在门口等着。”
……
陈毅和祁杨的步伐僵在半路。
这句话脱口而出,说完以后靳岑自己都觉得有些奇怪。
他也不解释,直接转身往浴室走,一边走一边在心里骂了一声。
操。
严亦疏这小子真会挑地方睡。
想到白色被褥间那泛红的一截脖颈,靳岑只感觉周身空气都凝滞起来。
他暴躁地推开浴室的门,直接拧开冷水淋下。
心中的躁动,好像才浇灭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