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岑发现自己自从和严亦疏在一起以后,底线总是因为这个人无限步地退让。
比如说,给人带早餐、盖衣服。
又比如说……
喂严亦疏吃药。
月考持续了两天,考试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靳岑坐在严亦疏的后面,和严亦疏一样做卷子都做得飞快,往往离考试结束还有很久,就已经做完了。
剩下的时间,往往就是严亦疏睡觉,靳岑盯着他的后脑勺发呆。
男生分明是个羁傲不逊的性子,偏偏长了一个很乖的后脑勺。头发一点都不刺,乖顺地贴在脑袋上,偶尔还会因为没梳好头翘起一根呆毛。
用靳岑的眼光来看,就是后脑勺都有着不俗的演技。
考试这两天有靳岑盯着吃药,严亦疏的病好了大半。但是病去如抽丝,他现在还是一副虚弱的游魂样,时不时都还要拿出纸巾醒一醒鼻涕。
最后一门英语考完,就连一班考场里的学生都松了一口气。
不少人目送年级第一和第二离开课室,脸上露出了没有看到更多劲爆八卦的不满足目光来。
因为第一天语文考试靳岑不符合他人设的惊人举动,据说现在北城贴吧里面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关注这件事,甚至还因为第一和第二是哪种关系进行了多角度的深刻分析。
扛着病体半夜不睡的严亦疏更是用自己的小号马甲把这些帖子都浏览了一遍,自己看自己的八卦,颇有众人皆醉我独醒的酣畅淋漓之感。
靳岑也看到了那天的八卦贴,不过他没有继续关注后续。
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烦恼。
天不怕地不怕,这个世界上仿佛没有任何事情能够难倒他的靳岑同学,看着自己前面这位抱着保温水杯,一副耍无赖的样子趴在他的椅子上的“年级第一”,毫无任何办法。
他总觉得严亦疏这次生病自己也要负一定责任,但是由于靳岑是第一次谈恋爱,说起实战经验也是两眼一抹黑,有些时候也是别扭的很。
他第一次给严亦疏喂了药以后,这人好像就上瘾了,每次要吃药的时间就来他房间里一摊,一副你不喂我不吃的咸鱼样,弄得他很是头大。
“你是三岁吗?”靳岑扯了扯自己的卫衣领子,感觉躁得很,“别人不喂你就不会吃?”
严亦疏坐在椅子上,脸上的眼镜故意没取下来,拉长了声调,语气故意弄得又粘又软。
“是啊,今年刚满三岁呀。”
他还晃了晃自己在松松下坠的裤管里无处安放的两条大长腿,转着靳岑的椅子玩。
靳岑面色浮现出几丝挣扎,最后他还是向严亦疏招了招手。
严亦疏立刻捧起保温杯走过去,还贴心地把杯盖打开了。严亦疏此刻看起来十二万分的乖巧,非常像靳岑刚见到他的时候。
靳岑拿着药,看着朝他不停眨眼睛的严亦疏,感觉有点头晕。
他再问了一遍:“你他妈一定要我喂你?”
严亦疏放在靳岑手里的那几片小药丸,忽然朝靳岑笑了笑,低头叼走了靳岑手里的药。温热的唇瓣擦过靳岑的手心,刮起一阵濡湿的瘙痒。
靳岑被严亦疏突如其来的行为弄得一愣。
他看着那个刚刚还在和他耍赖的男生就水利落地吞下药丸,抹了抹唇边的水渍,朝他笑弯了眼。
“开玩笑的,我怎么舍得为难你嘛?岑哥?”
说完,他还飞速地在靳岑唇上啄了一下。
靠。
靳岑被这一触及离的轻吻给弄得火起了。
好家伙,这小子又装乖巧卖可怜玩他呢?靳岑眉头一皱,只感觉手掌心刚刚被严亦疏唇瓣刮到的那里痒得厉害,他见严亦疏一副调戏了他很满意的样子,伸手扣住了男生的手臂。
这些天和他一起去拳馆练拳,都没见严亦疏的身上多几块肉,可见这人在拳馆里的摸鱼程度。
严亦疏被靳岑这猝不及防的一拉,拉倒在了靳岑的旁边。
一瞬间,四目相对。
隔着柔软的被子,呼吸喷在对方的脸上,暧昧又纠缠不清。
靳岑看着严亦疏眼角的那一颗小痣,情不自禁地就伸手去摸了一下。严亦疏眼睛敏感,立刻就眨了眨眼,睫毛扫过了靳岑的手指尾端。
靳岑的手顺着严亦疏的校服就往里面伸,摸到了一截光滑劲瘦的腰。
触手的皮肤有点烫,不知道是因为严亦疏紧张还是生病身体温度偏高,直接把靳岑心头那把火给点燃了。
蹭的一下,欲望的火苗就让靳岑的某个地方不安分了起来。
靳岑的手离开严亦疏眼尾的那颗小痣,却忍不住覆身用唇亲了上去。
他亲的不算用力,但是严亦疏的皮肤很白,唇瓣离开的时候,那颗小痣的周围泛起了红晕,看起来更加的缱绻飞扬,招惹人的目光了。
靳岑捏住严亦疏的肩膀,低喘了一口气,声音沙哑,咬牙切齿地说。
“你真的很会为难我。”
……
严亦疏被靳岑一番动作弄得也有些情动。他呼吸紊乱地躺在靳岑旁边,赶紧撑着床板起来,把眼镜戴好。
陈毅和祁杨都还在,这个时机、地点,绝对都算不上好。
而且他还生着病。
严亦疏深呼吸两口气,看着床上弓着腰看着他,一副猎豹捕食,箭在弦上的姿态的靳岑,赶紧摆摆手。
“岑哥,我错了,我错了,我先走。大家冷静一下,冷静一下……”
严亦疏自己也是个没实战经验的,说到底还是发虚。
可他又控制不住自己去招惹靳岑。
打开门走出靳岑的房间,严亦疏去洗手间扑了自己一脸冷水,好不容易才平静下去。
结果一走出洗手间,就被恰好出房间的陈毅给揪住了。
“小严老师,明晚和我们一起去跨年吧?”
陈毅眼睛亮闪闪的:“你还没去过酒吧吧?我们带你去感受一下,那里跨年的氛围特别好!”
靳岑三人往年元旦跨年夜都是在酒吧渡过的,今年唯一的变数就是多了一个严亦疏。陈毅自己觉得和严亦疏认识这半个多学期,已经足够让严亦疏踏入他们真正的生活圈了,所以渐渐不再在严亦疏面前避着干一些事情。比如说抽烟、打游戏一类,都会当着严亦疏的面干了。
严亦疏现在满脑子都还是黄色废料,哪有心思听陈毅介绍这个,嗯啊地敷衍了两句,陈毅还以为他兴致不高想要拒绝。
“哎呀,小严老师,我们也就跨年晚上去一下,反正刚考完试嘛!”
陈毅向他双手合十,请求道:“去呗去呗,北一f4少一个人多没乐趣啊?”
严亦疏却害怕自己和靳岑一起喝酒,喝多了弄出什么事来。
他在心里一番挣扎,最后还是屈服于想和靳岑一起跨年的愿望,点头答应了。
“那小严老师明天早点过来,我给你弄个造型!”陈毅成功劝说,心情好极了,他好像已经看见了严亦疏改变自己,成为时尚弄潮儿的那一幕了。
等严亦疏走了,靳岑下来冰箱拿饮料,陈毅还连珠炮地向靳岑炫耀了一番自己劝动严亦疏的丰功伟绩。
靳岑此时也已经恢复了平常的样子,看起来古井无波。他拿了可乐,走之前回过头,看了一眼陈毅,想到严亦疏的装乖演技居然能骗陈毅这么久,不禁眼神有些复杂。
陈毅不解:“老大,干啥这样看我?”
靳岑喝了口可乐,看了看陈毅手里拿的啤酒,语气怜悯:“还是喝点牛奶吧,我觉得你大脑还可以再发育一下。”
祁杨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沙发上的,他看了一眼靳岑,眼神也带着些深意,慢悠悠地跟上一句。
“没错。”
突然被开嘲讽的陈毅带着满脑子问号,冥思苦想了一晚,第二天就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严亦疏是下午四五点来的基地。
一来,陈毅就把他拉去换造型了。
晚上七点,北一f4准备出发,陈毅就带着严亦疏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严亦疏穿着陈毅搭配的一身潮牌,看上去比在学校里扎眼许多,唯独那副黑框眼镜在严亦疏的誓死不屈之下没有取下来,倒不至于完全暴露。
祁杨看着严亦疏若有所思,却没说什么。
跨年夜的酒吧一条街往往都是爆满,他们一行人过去的时候路上已经是人满为患了,酒吧街的路边换上了新一年的数字灯,不少人在旁边拍照。
这还是严亦疏第一次正式以“小严老师”的身份和他们一起出去玩,而不是私底下偷偷和靳岑出去,浑身都还有点不习惯。
他不住地扶着自己的眼镜,生怕有人把他给认了出来。
酒吧里换上了迎新年的装扮,到处都挂着连缀的小灯泡,拿着酒杯的男男女女走来走去,热闹非凡。
严亦疏跟着靳岑三人走进酒吧,还要时刻注意自己的面部表情,一定要表露出来那种第一次来的惊讶和好奇,以免露馅。
服务生带他们走到卡座坐下,给了ipad给他们点酒。
陈毅大手一挥,点了十几倍特调,说是要给小严老师尝尝鲜。
严亦疏看得青筋直跳,觉得这人是想把自己喝趴在这里,好扒一层皮看看自己的真面目。
不远处乐队准备开始表演,正在试音。这个乐队叫“刺背”,在北城颇有名气。键盘是个黑长直小姐姐,长相冷艳身材火辣,是陈毅的梦中女神。
一看见女神,陈毅点单都顾不上,狼嚎着挤去前排拍照了。
祁杨和酒吧老板挺熟,他一进来就被叫去聊天,还没回卡座。
一时之间座位上只剩下了靳岑和严亦疏。
严亦疏见陈毅离开,猛地松了一口气,赶紧喝了口柠檬水。
他对靳岑说道:“快把陈毅点的那些酒给删掉,开玩笑呢。”
靳岑靠着沙发,翘着二郎腿,此刻哪有学校里那副腰板挺直的三好学生样子。寸头剑眉的男生一只手放在下颌边,一只手在平板上滑动,闲闲看了严亦疏一眼,然后继续往订单里加酒。
“疏哥酒量不是很好吗?”靳岑在深水炸弹旁边按下添加按钮。
严亦疏呲牙,恨不得翻白眼。
“这又不是喝啤的,你他妈想我死啊?”
靳岑恍若未闻,只是继续往里面加酒。
他是发现了,严亦疏这个人就不能惯着,一惯着就翘尾巴无法无天的。靳岑在心里暗暗想道,今天一定要把严亦疏给喝服了,最好喝得晕晕乎乎,自己说什么他答应什么。
看靳岑要搞他,严亦疏有点气急,挤到了靳岑旁边想夺过平板,就在准备动手的时候,一个女生站到了他们这个卡座的旁边。
女生穿着黑色吊带裙,长得挺好看的,清纯挂。
有陌生人过来,气氛一瞬间有点凝滞。
女生看着他们,眼神先是锁在严亦疏身上,后来在靳岑随着严亦疏的眼神抬起头的时候又闪烁了一下,脸上因为靳岑浮现出了惊艳的神色。
看着这个场景,靳岑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他在这种场合被搭讪是再常见不过的事情了,但是……靳岑捏紧了平板,感觉事情走向大概会不太一样。
站过来的女生胆子显然比较大,旁边有靳岑这样一个气场冰冷的人都能神色自若地说话。
她先是朝严亦疏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然后用亲切熟稔的语气说。
“你好,真的是你!”
……
严亦疏茫然地看着她。
哈?
和他打招呼呢?
女生迎着严亦疏“你是谁我认识你吗”的不解神色,硬是咬着牙把自己的话说完了。
“上次我在沸点和你聊过呀,白殊小哥哥。你换了副眼镜戴,我差点没认出来!”
女生攥着自己的小手,脸粉扑扑的。
“上次都没有和你要微信,这次又遇见了,真是有缘分……”
她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地朝严亦疏放着光。
……
——白殊?
听到女生的话,严亦疏大脑卡机了一秒,才反应过来这是自己在川城的朋友的名字。
操。
他在心里轰隆一个响雷,震得地动山摇。
他在沸点用这名字好像确实和一个妞聊过天!这他妈都能再遇到的吗?北城是不是只有米粒这么大啊?
他余光瞄到靳岑黑如锅盖的神色,僵硬地朝女生笑了笑。
完蛋了。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人生倒霉事十之八九。
——这不赶巧,今年最后一天,他就是踩着尾巴倒霉迎接新年的第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