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婷总,我是被冤枉的,这是恶意剪辑,我穿的是汉服,而且也不是视频里……”
啪——
任芳婷拍了拍桌子,打断她:“你也是做自媒体的,你觉得我关心你是不是被冤枉的?”
李莺时哑然,自媒体是什么?流量至上,没人会关注事情的真假对错。
“你还有什么可说的?”任芳婷冷眼看她。
“有!”她抬起头,认真道:“我是做自媒体的,但也是学新闻的,我会还原事实真相。”
对方不屑:“这是你自己的事,已经与公司无关了。”
“这么一个不问青红皂白,不尊重员工人权的公司,路也走不远!”李莺时咬牙忍着情绪,摔门而出。
她在闪意传媒工作的时间加上实习期都没超过一年,办理完所有离职手续只用了半小时。
她负责的短视频街采栏目连交接人都没安排,人事部主管的原话是:“这种栏目对公司没有任何价值,留着没用,直接销号吧!”
抱着杂物走出闪意传媒大楼的时候,外面下起了蒙蒙细雨。
“不是早过了梅雨季,怎么还下……”李莺时嘟囔着,坐在台阶用手机打车。
“莺时,”宋卿快步跑过来,义愤填膺:“他们太过分了,明明是发视频的恶意剪辑,凭什么开除你!”
“就是,凭什么!”李莺时的委屈瞬间被激发。
“我们去劳动局投诉!曝光公司,还有老妖婆任娘娘!”宋卿叉腰。
李莺时恨恨地道:“不就是丢了工牌,凭什么扣我三百块钱!”
“啊?”宋卿拧起眉心:“李莺时同志,你生气的点会不会太刁钻了?”
李莺时反过来安慰她:“卿卿,我没事,反正当新媒体策划也不是我喜欢的工作,拍了一年的街头采访,他们说一点价值都没有,离开了也挺好。”
“那我跟你一起走好了,破剪辑我也不想干了,我也炒公司鱿鱼!”宋卿搂着她胳膊。
李莺时拍她脑袋:“你少冲动,这里可是上海,想裸辞你有存款吗你?”
宋卿穷的叮当响,恨不得一天三顿跟着她蹭饭,怎么可能有存款。
果不其然,她立刻偃旗息鼓,拉拢着脑袋:“那你接下来怎么打算?”
她沉思片刻,挤出笑容:“当然是……揪出发视频的人,惩奸除恶!”,接着顿了顿,认真道:“然后去寻找一个答案。”
她要去寻找一个关于自己和汉服的答案。
可互联网的传播能力远远超过了李莺时的预判,她以为自己一个无名之辈,又不是什么名人明星,视频在小范围传播,过一会儿就会被人遗忘,没想到自己却成了网暴的“暴风眼”。
等她回到住的公寓,连门卫大爷看她都不顺眼了。
她的微博账号“汉服安利菌”也很快被网友扒了出来,一潭死水般的账号半天之间变成汹浪滚滚。
消息提示框不断有新的谩骂弹出来,不知何时已经累积了“999+”。
在微博里翻了很久,才找到发布原视频的博主“小张观人”,手抖着主动给对方私信:【你好,我是你视频里的当事人,由于你发布的不实视频对我造成了严重伤害,我现在要求你立刻删除视频,并向我公开道歉,否则我会保留起诉的权利。】
她还进行了截屏取证,并把电子数据线上公证,这些是她大学时期法学专业师哥教的。
因为回家路上淋了点雨,她打了个喷嚏后,才想起来放下手机去浴室冲个热水澡。
等身体舒服地躺在床上,她情绪终于绷不住,那些谩骂与诋毁像一条条咒语缠着她的脑袋,铁链一般逐渐勒紧,身体蜷缩一团,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流。
她喜欢的汉服有问题,她热爱的工作对公司而言不值一提,一夕之间,全民公敌,她白天还在跟好朋友强颜欢笑。
有那么一瞬间,李莺时感到绝望至极。
…………
“叮叮叮……叮叮叮……”
李莺时正睡得沉,被一串急促的铃声吵醒,顿觉头痛欲裂。
不知不觉已经是第二天早晨了。
“莺时,你怎么还在睡觉,你快看看网上,那个‘小张观人’凌晨贴出了你私信他删视频,否则就起诉他的威胁内容,现在又被骂上社会榜热搜榜一了!”
接通电话,就听到宋卿火急火燎地一顿输出。
“啊?”李莺时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脑袋更疼了。
“你别‘啊’了,你听着,现在已经有人扒出你的电话和住址了,你这两天最好别出门,什么快递、外卖乱七八糟的电话要确认,听到没有?”宋卿再三交代。
李莺时这时候才清醒过来,拧着眉心:“这么严重了么?”
“他们连你是14届复旦大学毕业都扒出来了,有人都攻击到学校官博下去了!”宋卿咬牙切齿,“我们公司,呸!闪意传媒今天一大早就对外发声明,说你有损公司形象,已经做了开除处理,后续行为与公司无关!”
李莺时沉默了几秒,苦笑:“闪意说什么倒无所谓,怎么还牵连了学校,我都毕业一年多了……”
宋卿听着她声音不对:“你鼻音怎么这么重?感冒了?”
被提醒后,李莺时这才意识到自己嗓子疼得冒烟:“可能是昨天淋了点雨,感冒了,没事,我会吃感冒药的。”
“那好,别看网上乱七八糟的,下班我去看你,任娘娘过来了,我先挂了!”宋卿急匆匆挂了电话。
刚挂断电话,又有号码打过来。
李莺时没多想,就接听了,“你好。”
“你是李莺时?”对方语气很不礼貌。
她点头:“我是,请问您是……”
“我说你年纪轻轻一姑娘,长没长脑子啊,搁平常你一丝不挂都没人管你,没事儿穿什么和服啊!你对得起祖宗对得起……”
李莺时立即挂了电话,双手发抖,胸腔发颤。
眼睛已经到了一发热就酸疼的地步。
去洗手间用冷水洗了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重新回到卧室。
翻开手机,拨通了师哥陈识的电话。
陈识是高她两届的师哥,她大学做采访实践课时认识的,现在已经是知名律所的律师了。
“遇上麻烦了?”电话里男人一开口,温润的嗓音就立即减缓了她的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