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色的衣裳,墨色的长发,如瀑布般的被高高挽起,露出雪白细腻的脖颈。
白皙修长而纤细的手掌,缓缓抬起。
一股淡淡的香气飘散在空中,随着风轻轻拂过,带动着一阵阵幽兰的清香,让人陶醉其中。如仙子一般飘逸灵动。
这就是她的真实容貌?
铜镜中,瞧着这张绝美面容,堪比倾国之姿,也是三年来,她第一次以这副面容现世。
“先生!”
身后的小童瞪着眼,望着眼前之人,惊诧异常。
陆昭漪回头,眸光清冷,“怎么了?”
她的目光冰凉而凌厉,宛若千年寒潭深处,略有些寒意,但当她看清小童的脸时,眼神又忽然转变,带着几许温暖柔和,似乎方才那种凌厉的视线,仅仅只是错觉。
那小童愣住,连忙低头道歉,支支吾吾的,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称呼。
“小满,不必惊慌,还以往日称呼即可。”陆昭漪眸光暗转,轻笑说。
愣了半天的小满,这才恢复神态,施以礼数,“先生,袁左相前来拜访,说有要事与先生相商。”
三年来,陆昭漪女扮男装,为武公排忧解难,专研谋略。如今新朝初定,新帝登极已有一月,而她也是今日才从邺都来到洛京。
而左相袁奇,为人正直,虽平素精于算计,但也是她十分信任之人,也是唯二知晓她真实身份的人。
大渊朝建立一月以来,在朝中忙前忙后的,也正是这位袁相。
诚然,袁奇上门拜访,她又有什么不见之理?想到这里,陆昭漪挥了挥裙摆,冲着前厅而去。
前厅内,一袭红袍的袁奇正襟危坐,若是让旁人看见,定会惊讶,这位身居高位的左相,竟是一位青年郎君。
“几月不见,袁兄已然成为大渊肱股之臣,一人之下,了不起啊。”
人未到,声先至。
袁奇一听这话,脸上立刻洋溢着灿烂的笑容,连连转头看向声源处,陆昭漪一声素净青衫,款款走近,青丝垂落在肩头,衬得她越发清秀脱俗。
“陆娘子谬赞,袁某愧不敢当。”袁奇起身相迎,“若是让世人知晓,名震天下,武公最信任的军师勾辰子,竟是一位女儿身,想必定会惹得天下震惊。”
陆昭漪笑了笑,不置可否。
三年前,自一统北方后,武公为尽快能结束五国乱世,亲自礼贤下士,求得传闻有着通天之才的勾辰子出山协助,但一见却发现,勾辰子居然是女子。
当时,陆昭漪年仅十七,就已博通古今,善于谋略,即使惜才如武公这般之人,也是内心挣扎许久,才接受这一现实。
为了避免她身份泄露,被天下人质疑,从而使得朝纲不稳,武公则将她隐藏于鹿台之内,致使整个天下,知晓勾辰子的真实样貌的人,仅仅一只手就能数过来。
直到几月前,武公薨逝,唯一能保护她之人,业已不在,而夏裴承袭,逼迫末帝禅让承继帝位,不明真相的新帝自然要请她再次出山,力挽狂澜,稳住人心。
时局如此,由不得她选择,只能千里迢迢,自邺都而来,而她必然要站到台前。
两人交谈一番后,袁奇所交代之事,也源自于此。
天下初定,朝中派系繁杂,虽新帝夏裴深知,勾辰子决心淡出朝野,但如今朝中,曾经那五国派系,也于大渊朝中,身居要职,只有她能威慑住。
听后,陆昭漪不紧不慢,放下茶杯,“我是勾辰子一事,除武公外,你是全天下唯二知晓之人。以后,我也不太会用这一身份。”
说着,她一边想着,抬起头与袁奇双目相视,轻笑:“明日早朝,你向陛下请奏,勾辰子年事已高,行动不便,怕不能胜任朝中官职,其膝下有一位徒弟,为邺都陆家幺女,深得先生传承,你愿举荐入朝,为朝廷分忧。”
袁奇点点头,神情凝重,“此法虽妙,既保留你的身份,又替陛下分忧,一举两得,只是,陆承业在朝中任尚书令,你……”
听他一提到此人,陆昭漪脸色大变,立刻打断他的话,不再言语。
或是知晓她与陆家人的关系,袁奇叹了口气,准备离开,临行前,他还是交代了一句,“你与陆家之事,总要有个了结,躲,是躲不开的。”
说完,他躬身行礼后离去。
恍惚许久,陆昭漪注意到,角落里的小满正瑟瑟发抖,她才有些缓和,轻轻唤了他的名字。
“先生有何吩咐。”
“自今日起,当外人的面,你唤我七娘即可。”
她在陆家排行第七,家族向以七娘称呼,当下再次提起,似乎心中有了打算。
世人不识勾辰子,但一定认识小满,过去三年,小满充当着传递口信的角色,从而,下至地方小吏,上至王公,对他极为熟悉,为此他也受到过一些势力的拉拢。
倘若陆昭漪现身,还带着他出现,也意味着向世人说明,她陆昭漪就是代表勾辰子。
“小满,收拾收拾。午膳过后,随我一同回陆家。”
听到这话,小满颤颤巍巍的行礼,“那,此处别院空置,日子一长,岂非受外人猜忌,先生是否真的身处京城?”
小小年纪,就能想到这番道理,足见他三年来耳聋目染,倒也深受教诲。
陆昭漪浅笑,“无碍,此事,就交给袁相来办。”
用过午膳,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勾辰别院的后门,坐上马车,出城而去。
……
京郊南阳侯府,乃陆家当今的宅邸。
陆家长子陆承业,因从龙有功,战功显赫,本就曾是武公世子夏裴,手下的门客。
而在夏裴夺取皇位之后,更是被封为南阳侯,官居尚书令,手握实权。
马车驶近侯府大门,陆昭漪跳下马车,抬脚迈入,小满跟在后面亦步亦趋。
不顾府内杂役阻拦,她刚一踏进大堂,就见到了陆家人,陆承仁、陆承智、陆承义等人均已在座,只不过,他们都是坐在下首,并没有站着。
而他们个个表情严肃,似乎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陆家人一见到陆昭漪,皆是吃了一惊,陆承义表情微曲,“七妹,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这时,主座上的中年人开口:“小七,你终于舍得回来了。”
陆昭漪扫了眼众人,最后将目光停留在主位上的中年男人身上,脸色不改,径直走向主座旁边
“大兄好生威风,三年不见,已是当朝二品大臣,离三公之位最近,不知坐的还习惯吗?”
这中年男人,正是陆承业。
而坐在他身边的宋瑛,这个陆家的主母,此刻一脸怒气,再也没忍住。
“陆七娘,你这个孽障,当初将你赶出家门,如今也好意思屁颠的跑回来?”
陆昭漪冷哼,“大嫂请慎言,若非七娘奉命回府,不然我想回来?”
“奉命?奉谁的命?”
陆家男丁一个个瞪大眼睛望着陆昭漪,仿佛是在确认什么消息般。
这时,小满还身处门外,咳嗽几声,就已吸引到一席人的注意,就向之前排练好的一样,他清清嗓,“顾满见过陆尚书、陆夫人。”
一见小满,陆承业顿时瞪着双眼,恨不得跪趴过去迎接,甚至愿意不惜一切代价去讨好这个十岁左右的孩子。
若能讨好顾满,能够在勾辰子耳边美言几句,他这官途必定更加长远。
但小满却不曾瞧他一眼,表情冷漠,“先生说,自今日起,他的唯一徒弟陆七娘,回陆家暂居,愿南阳侯好生关照。”
话刚说完,厅内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