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这无数支箭矢飞射出去,每一支都钉在东宁船只之上,同时还有无数的油桶投了过去,零星的火苗与油桶接触,瞬间火势蔓延开来,此消彼长。
不过多久,火焰逐渐开始大起,熊熊燃烧着。
见此,陆昭漪淡淡一笑,随着烟雾与火光的冲击下,她只能看见一个,挥动羽扇,转身回舱的,一个模糊的身影。
第五的行事风格,每每做完事,拍拍屁股走人,最后留她来收拾残局。
想及此,她撇头,冲着江岸的陆元喊,“立即命人出发,去打捞俘虏,给我抓些活口回来,最好是周翎本人。”
陆元领命,再度领着一些人冲上几条小船,朝着那些火光而去。
风世诚已自尽,若周翎也死了,那便没了人证,将来在朝堂上就无法指认阮公,而阮公也有说法为自己撇清嫌疑。
若真这样,那整件事到头来,就白费力气了。
尽管,她并不想饶了那些,曾与此次计划的每个人。
天色逐渐微亮,日头渐渐升起,江北对岸,早就瞧不见任何第五琅琊的身影,以及他所掌握的两万陵武军。
陆元带着人回来,向陆昭漪禀报。
“盟主,东宁两万人马,几乎全军覆没,我们抓了一百余人,东宁统帅周翎还活着,正陷入昏迷。”
她轻淡点头,“我们回石头城等几日,待韩将军带着潜伏余杭的人回来,我们便返回洛京。”
正好她也需要找个地方,给夏裴写奏疏,除了夏元丰所率的大军,集中驻守龙川关之外,再派两万人马驻守越郡的丹徒。
此地是为入海口,也是提防东宁再度派兵南下。
剩下的,就是等回京之后,她则需要好好地,与阮公为首的南陵旧部谈谈条件。
就在他们准备起身返回之时,江北对岸的船只正缓缓向他们驶过来。
直到船只停靠在江乘渡,下来了一位身着官袍的男子,冲着陆昭漪拱手,“陆娘子,本官授第五太尉所托,特来递信。”
“哦?他人呢?”
“回陆娘子,太尉正在返京的路上。此信乃是太尉出发前,让我转交给你的。”
闻言,陆昭漪黯然失笑,也是习惯了第五,千奇百怪的传信方式。
她忙接过来信,展信一阅。
洛上危案,有其三者,知三载,帝不闻其声,乃斩!
短短一句话,却勾起了她内心最痛处的回忆,他是指,被夏裴抓捕归案的阮三娘,或许知晓三年前,上洛太守陆庸之死的线索。
此份消息,如晴天霹雳,这些年一直探寻的真相,竟然真的有了一丝线索。
但夏裴却不知此事,并已下诏,秋后问斩。
这也代表,她必须在半个月之内,在阮三娘押赴刑场之前,赶回洛京。
否则……
一想到这里,她眉头蹙起,缓缓地闭上眼睛,长叹一声,这种感觉糟糕透了。
她不喜欢欠别人什么。
尤其,是在明白第五的意图之后,她更加不愿意欠他什么。
事已至此,她也不再迟疑,便对吩咐了夏平朗帮她做最后的收尾,而她自己则与影卫三千骑,先行一步返回洛京。
曲芷芸刚想说什么,但知晓她内心不安,只能拉着楚年,与夏平朗一起为她收拾残局。
……
此刻,在江北的行军路上,陵武军中,一名将领骑马来到战车旁,向车内拱手。
“回禀太尉,属下已查清楚了,广陵郡高邮、海陵、东陵等地,皆有东宁死士藏身之处,我们的人,已经去搜了,大约半月内便可全部抓获。”
战车内的第五琅琊,冷哼一声,“继续查,徐州不可能只有这点人。”
“是,太尉。”那将领回道,“那,需不需要卖点人情给天下盟与飘雪楼?他们应该也在查!”
第五沉默,似是在思考着什么。
不久后,从战车内,传出了一个孩童的声音,“你们不用管那么多,七娘她会安排好的。”
听此一言,将领挠头尴尬一笑,“顾小公子说的是,我等就自行探查了。”
那与第五琅琊同坐一车,说话的,便是顾满。
话音刚落,顾满又说:“我知道你们想帮七娘,不过,此事告一段落,该收尾的,都会安排好的。
良久,第五的声音又传了出来,“就依小公子的意思,你们做好自己的本分。”
“是!”
将领连忙回答一声,随即调转马头,点了一个骑兵团离去。
……
江左的战斗已经结束,似乎一切都归于平静。
可东宁对大渊的虎视眈眈,依旧不能松懈,更加要留意可能出现的危机。
在浓烟逐渐散去之后,陆昭漪带着三千影卫骑兵,跨江抵达江都,找了驿站管事要来沿途驿路行径线路图,便带着兵马,一路沿着驿路,往洛京而去。
走驿路,但凡经过驿站,可以中途换马,如此,日行速度最长可达五百里。
或许三千骑一起上路速度会慢不少,但只要一过徐州地界,她便带一百骑赶路,中间遇到中秋驿站休店一日,也能让她在八日内,赶在阮三娘秋后问斩之前,抵达洛京。
这一路上,她并未耽搁,带着影卫,昼夜兼程,直到三日后过了钟离关,进入豫州地界,她就与一百骑加紧步伐,抛下影风及其他人,一日行径四百里,又隔了四日,在中秋之后第三日,终于赶到了洛京东城郭下。
星夜赶路,早已疲惫的她,并未停歇,而是单人单骑,直奔东市。
街道上,这一番横冲直撞的,引起的不少人的注意,更是令大鸿胪卿齐冉,当街拍着白须的灰尘,大惊失色。
“陆七娘,一回京就如此莽撞,真是丢尽大渊臣子的脸。”
疾马飞驰的陆昭漪,并未听到此人的牢骚话,而是一心想要赶到刑场。
刚过东市里坊时,忽然间,她远远地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挡在道路中心,伸出双臂阻拦着她。
“吁!”
在距离那人十步之时,陆昭漪连忙拉住缰绳,勒住骏马,险些酿成惨祸。
“花枝,你在这儿做什么?”
挡在她马前的,就是她在陆家收下的一名女婢,如今已是身为天下盟左沁堂当中的一员。
却见花枝面容秀美,比几月前更加成熟些,摆出一副娇滴滴的模样。而在她看到陆昭漪后,顿时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七娘,奴婢是奉命在这儿等您啊!”
“等我?”
陆昭漪皱起眉,这个时候,她怎么会突然跑到东市来等自己?
“是这样!”花枝连忙解释,“昨日,林昶堂主收到第五太尉来信,说今日你必会赶回来,还说您要劫刑场,故命我在此等待七娘。”
第五,又在卖什么关子?莫非,是他向夏裴谏言了?
陆昭漪想到这里,顿时心生焦虑。
“哎呀,七娘,你快上车吧!奴婢慢慢跟您讲。”
无奈,她只得翻身上马,与花枝同登东市口的一辆马车。
花枝掀开车帘,向外张望着,见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才压低声音,凑到她耳边说。
“七娘,第五太尉说,因此次颍上关,他督战有功,陛下准许他提一个条件……”
一听,陆昭漪不由怔住,随即松了口气,立刻懂了第五的意思。
他应是向夏裴提出,东宁与南陵目的不明,阮三娘身上应还是有诸多疑点,故他要求,将阮三娘另行关押候审。
至于这关押之处,那该不会是廷尉府大牢了,应当是在……
河南尹许禄领下的府尹狱。
想到这里,她眉头又是一蹙,许禄与江左牵扯甚多,第五,不该将人放进府尹大牢吧?
许是花枝知晓她的担忧,轻拍了她的手背,“许禄已被调任京兆尹,当今的河南尹已换成了原淮南郡太守,李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