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看了夏昌一样,“这一次,我们准备充分,加固城防,必可保证城门不破,只要能坚守超过十日,届时,必能等到从北方返回的大将军的大军回来支援。”
“十日?”陆昭漪嗓音微寒,“只怕,谁都知道,大司马回来的日期,对方能想到这时进攻关口,定然是将此事考虑了进来。”
提及此处,此间众人面面相觑,心中隐约有股不详预感涌了上来。
“陆娘子此话怎讲?”仓放皱着眉问。
“若是,他们早已料到,大司马回援的日期,就在十日之后呢?”陆昭漪轻描淡写的说。
一声落下,屋内一片沉寂,仿佛有一块石子投入湖泊,泛起层层涟漪。
“若真如陆娘子所说,那么此战,兴许撑不到十日之后了?”夏昌叹息。
“不过……”就在众人陷入绝望之际,陆昭漪突然抬头,眸光锐利的扫过众人,“我带来的三万精锐,以及我等占据的天险,河水湍急,渡河之难,是他们要考虑,我们只需……借这天险,杀杀他们的锐气,无论如何,撑到援军,应是不难的。”
夏昌一愣,旋即恍然大悟。
“对啊!天险在我们这一方,急的是他们,我们不急,守住就行。”
仓放亦明白其中厉害,但仍有些迟疑,“可对方毕竟是八万人马,仅靠我们三万人,只怕……”
“我知晓你的想法。”她语气清淡,却透露着强硬,“但是,我们没有选择,只得死守孟津,我们的身后便是洛京。”
孟津的重要,他们不会不知道,一旦孟津失守,敌军便能畅通无阻,一个时辰之后,就能兵临洛京城下。
一想到此,众人皆打了个寒颤,往后就不敢再想了。
保卫王朝帝京,即使是让他们豁出性命,也得要死守住。
这时,外面响起一阵动静,陆昭漪转眸望向门口,一名行色匆匆的传令官,满身邋遢,显得极为紧迫,待靠近过来之后,一个不不注意,被底下的台阶绊倒,整个人重重地率在地板上,顺势,头盔也飞了出去。
但此人毫不顾忌自己仪态不整,当即就要爬起来,却显然是收了伤,一时起不来,同时扯着嗓子喊。
“报~~”
在场的众人一时慌张。
陆昭漪此刻神色平静,转过身,将跌倒的传令官缓缓扶起,温柔细语的关心道:“小心点,怎的额如此焦急?外面出了什么事?”
仓放见此,原本煞白的脸色微微有些缓解,这位传令官是他的手下,若因此惹得,眼前这个未来皇后不悦,或许,他后半生的官途要受此影响。
而夏昌,刚开始的确恼怒了些,但看到陆昭漪如此体恤底下人,那番怒火也被他给咽下去,一双冷冽的眼神望向那名传令官,那样的眼神,似是在说,你最好能说出点什么。
被他看了一眼,那名传令官顿时激动不已,“报,敌船已经冲上西码头,攻入防线,西码头防守空虚,就要攻进来了。”
轰隆一声,宛若晴天霹雳,在场众人,无不变了颜色,屋里的空气也骤然冷了下来。
方才他们还说,我方占据天险易守难攻,这才过了多久,敌军已经攻过来了?
夏昌握紧拳头,咬牙切齿,“该死的逆贼!快,快让人支援西码头,来多少,杀多少!”
“是!”传令官连头盔都来不及捡起,就要冲出去,却被陆昭漪应声制止。
“站住!”
众人不可思议的望着她,神色微凛。
他们都猜不到,她要意欲何为。
但下一刻,陆昭漪默默地,去将头盔捡起来,亲自戴在那名传令官的头上,拍了拍他的肩膀,细声道:“传令让西码头的将士撤出来,别让一万黑甲骑的攻势,误伤到咱们自己的弟兄。”
此言一出,包括传令官在内,在场众人皆一脸惊诧。
她淡漠地回头,极为平静,“我刚来孟津,就让三万精锐分别驻守三处码头,西码头,是防守的重心,其次是中码头。”
河面湍急,自西向东流,在此之前,她内心就有思量。
若敌船行驶过快,再按照对岸,敌军大营位于西北边,处于小平津关与孟津关之中,故而,有急速渡河的船只过来,最大的可能,是冲向西码头,其次是中码头。
至于东码头,她则是安排了五千影卫驻守,其余兵力,全部集中在,最有可能被突破防御的孟津关城。
这种情况下,她断定,敌军会选择考虑拿下关城,占据险要之地,如此守军便自然而然的溃败,更能让他们,迅速进入关口,直奔洛京。
而这个决策,正好符合了她心中计划。
在传令官退出去之后,她目光环视四周,最终停留在仓放脸上,“仓侯爷,这段时间以来,我虽然没有亲自指挥,但我的每一步安排,都是深思熟虑的,此战,我们必定能守住!”
这是承诺。
仓放闻言,心中震动,但很快又恢复镇定,颔首道:“陆娘子放心,在下定不辱命!”
他的声音掷地有声,铿锵有力,陆昭漪笑了笑,随即离开房间。
仓放立刻吩咐下去,让各部做好迎战的准备,随即,又与众人商议一番战略。
布置在西码头共有一万人,关城外的中码头,则有影卫与甲卫混合组成的一万七千人。
眼下交战最为激烈的,便在西码头与中码头之间的河面上。
由于敌方船只,在河面沿着河水流动,弓弩与投石机基本很难打中,更多的,是敌方的登上关口的地面战斗。
当即,陆昭漪走向沙盘,拿起柳枝在中码头以西的那块空地划了个圈,说道:“此地,将会是我们着重要防守之地,之后数天,此处受到敌军进攻的频次最高,一旦突破,将直接威胁到关城,甚至是……洛京城!”
忽然间,此间一名壮汉听此,当即站出来拱手,“末将请命,带一队精兵,驻守此地!”
“还是先等等!”陆昭漪叹了叹,“我们要做好持久应战之准备。故,趁着对方夜间进攻迟缓,你们的人,先好好休息,今夜先交于两卫镇守。”
她这话落,那壮汉还欲争取,仓放适时拦了他,“陆娘子所言极是,且先退下吧!”
仓放作为孟津都尉,而夏昌是为振威将军,应是带兵前来。
陆昭漪便抬眸,问:“夏将军此次来,带了多少人?”
“实不相瞒!”夏昌低头,略显难堪,“因并州战事,洛京空虚,此次只带了一万兵马,还有两万武进军,则是由我堂叔夏元丰率领,驻守在小平津关!”
她听后,低了低头,心想:或许这是皇帝的安排。
由于小平津关位于孟津以西,而对岸敌军想要进攻小平津关,在考虑到河水本身的湍急,无法往上游行船,他们根本攻不过去。
而夏裴却派兵驻守,更多的,怕是作为进攻之举,从南岸渡河,船只顺水流向东,自然能攻上对岸的敌军大营。
如今,小平津关方向毫无动静,也许是出于此,所以导致对岸进攻并未太过激烈,因要留下一部分兵力,以防小平津的突然袭击。
只要小平津驻军不动,对岸也不敢将全部兵力投入在进攻孟津的战斗中。
这么一想,她还真的要感谢夏裴。
夏元丰的按兵不动,至少拖住了对岸三四万的人马,这也使得孟津关能够保证暂时安稳,不至于轻易失守。
但,也仅限于暂时而已。
“夏将军,敌军眼下进攻迟缓,我提议,趁敌军攻势放缓,我们加强关口防御,加急修筑防御工事,至少要增加到三倍!”
仓放眉心微皱,“三倍?”
他看了一眼沙盘,“关口三处码头,防御工事共六处,若加固三倍,恐会造成物资耗损啊!”
陆昭漪摇头,“物资方面倒是没什么,只需要调配足够的兵马,守住各个关卡即可,主要是,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夏元丰一直按兵不动,无疑是给对岸的敌军造成极大的压力,若是继续下去,时间一长,对方不管胜负,不再顾及小平津关的驻军,全力以赴,孟津都注定沦陷!
而若要守住的孟津,只有加强防御,在对方反应过来之时,建成足以抵挡敌军的进攻速度的防御工事,或许能拖延住。
仓放沉吟片刻,旋即点头同意,“陆娘子所说甚是,既然如此,明日一早,就按陆娘子说的办!”
……
翌日一早,孟津各处防线加紧升级,各处的巡逻兵也全部换上甲衣,全副武装。
而这些变化,远在对岸的祁国公,自然察觉到了,当即,他怒吼:“怎么回事?区区孟津关,这一整夜了,还没攻下来,一群废物!”
“回禀公爷,孟津关昨夜突然来了数万人马驻守,我们的人,在西码头损失惨重!”副将急忙解释。
另一位副将也出来说:“而且,那几万人马,个个武艺绝超,很像是……”
“很像什么?”祁国公连忙问。
“很,很像是……当年威名天下的虎骑与黑甲卫……”
“虎骑……黑甲卫……”
祁国公愣住,好似泄了气的皮球,缓缓坐了下去,口中喃喃自语,“勾……勾辰子!”
“公爷,您别担忧,依我看,他们不是当初那支虎骑与黑甲卫,毕竟,虎骑与黑甲卫,早就随着武公,消失于世间。如今,这支兵力,应该是新近崛起,而当年,那批人……”那副将犹豫片刻,才道:“他们,应该是死了。”
祁国公顿时红了双眼,“胡说八道!虎骑与黑甲卫,岂是那般容易死的?而且,才过了几年?你们这些蠢货。”
他越说越气,“当年武公组建的那一支,令天下人闻风丧胆的铁骑,都归于勾辰子调遣,而且,他们只听命于勾辰子!”
“司空给我等的信中说,镇国公不是死了吗?”
“住嘴!”祁国公摇着头,有些惊慌失措,思绪一转,“倘若勾辰子没死,是吴司空自己要谋反?”
“不!不行!”他抬手,指示两位副将,“此事古怪,你们去下令,此次我柏氏部曲随军而来的五千人,立即停手,返回大营。”
一名副将惊愕,抬头,“若是阮公问起来,我等该如何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