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料到夏裴会如此坦白,居然趁着她昏迷之际,绕开了礼法,直接让她当了这个皇后?
转念一想,陆昭漪赶忙稳住了心神,急忙劝诫,“此事关系到朝政,岂是儿戏?陛下此举坏了礼法,恐不能服众。何况朝野如今人心不稳,陛下该当表率!”
“还请陛下派人送我出宫!”
夏裴闻言,眉梢挑了挑,眸中泛着些许邪魅之色,“漪儿,你已位居皇后,还能上哪儿?”
“你……”她气结,可仍心平气和,“那些朝臣们,能允许陛下此番所为?难道陛下连这十几日的大婚之期都等不了?”
“朕并没说不等大婚。”
他一改方才的嬉笑之态,神情郑重,“你那日遭遇袭击,朝野上下都担心你的安危……而你既已受了册立,便已有皇后位份,朝中、乃至洛京百姓纷纷请命,让你入昭阳殿,以此来护你安危。至于十三日后大婚,仍会如期进行!”
陆昭漪听完,顿时沉默。
只是,她还未松懈半刻,却忽听夏裴继续说着,“大婚前,南阳侯会先接你回永平里,礼官大夫云值则奉迎,绕洛京一圈,由千秋门入宫。在此之前,朕会守天地宗法……”
说到这,又朝着她走了几步,神色一转,再次露出那抹邪魅的目光,“但漪儿愿意,朕还是可以的……”八壹中文網
陆昭漪听着,脸颊不由浮上两朵红晕,不敢再看他,低头嗤了他一声,“胡闹!这是白日!”
“白日不行?也就是说晚上……”夏裴笑容扩散,伸过去脑袋,与她已是近在咫尺,又在她耳畔低喃。
这样的动作,这样暧昧的话语,令陆昭漪瞬间脸色涨红。
她下意识地往后退去,想要避开他,心跳不禁加快,吐出的声调犹如蚊子哼出来的,“我……我还有伤!”
夏裴笑了笑,瞧着她此刻羞红的脸蛋,轻笑了笑,当即直起了身子,离了她几步距离。
似发觉眼前的人退了几步,那种散发出来的体温与气息渐渐远离,竟让她的心中有些失落,不知不觉中,还有些留恋。
她知道,自己陷入的越来越深了,可眼前的夏裴与自己的夫妻情分,应是毫无意外的尘埃落定,没有任何悬念。
他们必定会携手共进,一起共度一生。
想了想,这一切有多么不真实,看着夏裴脸上那温润的神情,她竟是有点恍惚。
不过又想到,此已是既定事实,总归会有这一日,她的心情又变得豁然开朗。
“漪儿……”他轻唤,“待会儿,朕让林医令过来为你诊脉,纵火案与朱雀堂的事,你不必多费心,只需好好静养!”
男人的声音温柔似水,仿佛能够融化人心,仿佛带着某种魔力,一遍又一遍,不断撩拨着她的心弦。
“不必了吧?我自己就是医者,会给自己看……陛下,陛下您,先去处理政事吧?”
她不想让他多做停留,赶紧催促道。
夏裴见状,也未强求。
他转眸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掐算了时辰,道,“那朕就先去处理政务,你好好休息。”
“臣妾恭送陛下。”
说着,她平举着手行礼相送,其一言一行,看在夏裴的眼里,却是极为心悦。
“承认自己皇后的身份?”不给她反驳的机会,他就挥袖离开。
陆昭漪才长吁了口气,靠在软枕上,面露疲惫之色,闭目养神,脑海中想了想纵火案与朱雀堂之事,还想到第五琅琊此刻已被皇帝下旨禁足面壁。
同样,眼下外面局势如何,她几乎丝毫不知,只盼自己早日康复,便有机会能出宫见一见第五琅琊,弄清楚事情的原委。
她静静地掐了掐自己的脉搏,不出半盏茶的功夫,便已能掌握自己身体的状况。
虚!还是虚!
即刻,她唤了唤门外的影灵进来,与她说了说所需药材的斤两,并让她赶去煎药,所需五个时辰。
叮嘱完,靠在凤榻上的她,不久,便又沉沉睡去。
……
连续七日,陆昭漪一边给自己诊病喝药,一边让影灵给她讲外面的事,尤其是第五琅琊如今的处境。
在她那一日雨天遇袭之后,洛京臣民对一国皇后的遭遇深感痛心,不仅请命要诛杀凶手,还请命要彻查凶手!
司空许禄关闭名下所有的制铁坊,以及其他铸造工坊,受帝命全城搜捕,终查出洛京城中朱雀堂之人,共上千人。而这些人在随后的追捕中,死伤近乎于七成,而剩余的三成,最终抓获的才只有这三成当中的一半。
在她们讲述此事的同时,卫府、河南尹、司隶校尉,以及皇帝亲卫,加上影、甲、雍三卫,仍在城中追捕着。
至于第五琅琊,自然夏裴是知道他是被朱雀堂贼人诬告,只让其在家闭门思过,不过也仍在暗中谋划。
“韩鹤将军在第五太尉的授意下,领三万陵武军驻守博望,待与夏元丰所率大军集结,便可拔营起程,直攻向朱雀堂总堂,江夏郡沙羡城。”
听罢影灵的讲述,这个消息,让陆昭漪微眯了眯双眸,心头有些震撼。
想必这个安排,是第五琅琊与夏裴共同商量出来的,不然,以夏裴的心思,不会让陵武军离开自己的眼皮底下,脱离掌控。
天下兵马,除了夏氏宗室所掌握的,就只有第五琅琊的陵武军。
陆昭漪掀了掀褥絮,露出双腿,从凤榻上起身,未着鞋袜的脚尖点在大理石的地面上,似乎这是要走出门?
“七娘!您还未康复……”
“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她走到一边自顾穿上鞋袜,随后走到镜台前,拿起镜子照了照自己的脸,又抬头问影灵,“我记得陛下是准我出宫的,对吗?”
影灵微愣,随即颔首。
她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容,转身朝着寝殿外走去。
走出昭阳殿,午后的烈日照耀在她的身上,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让她忍不住抬手挡在额前,遮住了刺目的阳光。
不过,她却没有因此而停下脚步,依旧缓慢地走着,目光却是落在昭阳殿正前方,通向前殿的朱华门。
“七娘!”
正当此时,身后传来影灵的呼喊。
她回过身,就瞧见影灵疾步走到她跟前,急急忙忙地道,“您的身子还未好全,怎能出宫呢?还是在殿内歇息吧!”
陆昭漪嗤了嗤声,“我是大夫,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身子好的差不多了,就需要外出晒晒太阳,如若不然,永远都好不了!”
“真的?”
“当然!”她朝着影灵眨了眨眼,随即身轻如燕般,丝毫看不出是有受伤过的模样,径直走下台阶,走前还不忘挥手示意,让她好好照顾影雪与阿沅。
一路从昭阳殿往前,她所经之处畅通无阻,每每遇到巡逻的禁卫,一个个的惊慌失措般,朝着她躬身行了叩拜之礼。
“皇后千秋!”
她不由地抿唇,伸手示意,“都免礼吧。”
看上去极为坦然的样子,走在宫中,期间,无一人敢上来阻拦她。
不过,在距离朱华门还有百十余步时,耳边传来一道尖锐的声音制止了她继续向前。
“皇后殿下这是要干嘛?后宫之人要是擅自踏足前殿,按照先王遗命,可是要遭受重罚的!我劝皇后万不可如此随性,要守宫里的规矩!”
陆昭漪向右转过去,寻声望去,不禁嘴角微微扬起,看着来人,“蔡贵嫔许久不见,不曾想居然在此遇见……上次一别,据说陛下降旨要你禁足,眼下见你活奔乱跳的,应该这禁足,早就解了吧?”
闻言,蔡政君脸色一白,随即咬牙切齿地怒瞪向她,阴阳怪气地说:“皇后殿下,臣妾可是刚从泓太妃那里出来!倒是你入宫这么多天,有去见过宫中长辈吗?”
陆昭漪冷哼一声,“蔡贵嫔,我……”
刚一开口,她忽然觉得自称“我”,气场要稍显弱一些,便轻咳了声,改了改口,“予乃为皇后,中宫正主、六宫之首!而蔡贵嫔你,位分再怎么样,也只是妃嫔。在正主面前,你还有何道理指责予?”
她的话,让蔡政君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差点情绪失控,却是被身边的宫女及时打断,并在她耳畔低语几声,这才让她压下了冲动。
当即,蔡政君眉头微展,赔笑了声,“皇后殿下说得极是。”
她不想在陆昭漪面前丢了面子,更何况这还关系着她的前途,因此只能强压心头火,勉强维持着脸上的笑容。
话语一转,她继续说:“可,常言道,人言可畏,皇后殿下如今贵为中宫正主,便当知晓宫规森严,倘若不能表率六宫,还会有人敬重你这个皇后吗?”
“所以,你是在告诫本宫,以后不管做任何事,都要注意身份?”陆昭漪挑了挑眉毛,冷嘲热讽地反问。
见她这般态度,蔡政君心中越发恼恨。
她看着此人有怨吐不出的样子,愈发得意地回击,“放心,予要怎么做?还轮不到你来提醒!”
“你……”
蔡政君气得不轻,偏偏又不好发作。
要说她,当初只是武公用来牵制关中士族的把柄,做了夏裴的世子侧妃,这些年来,独守空门怨,而夏裴自始至终也从未碰过她。
与其说她是这后宫唯一的嫔妃,倒不如说就是一个摆设。
陆昭漪不再理睬她,而是独自冲向朱华门而去。
这时,几名宫人,见识过她与蔡贵嫔斗嘴的场面,一个个的赶忙上前,在她身后连忙询问着,“皇后殿下这是要去哪里?要不要奴婢为您传来凤撵?”
听了这话,她才想起来,自己已是皇后了,定然是也有属于自己,出行所需的撵驾。
他微怔,“算了,予自己走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