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漪摇头否认,“也许是我多想,一切还未水落石出,确实不该怀疑寒王。”
她嘴上这么说,但无时无刻都不在给人一种误会,她是真的怀疑。
这番话,刚好被返回来的夏笙听见,瞬间,双眸深邃起来,紧紧地盯着陆昭漪,脸上肌肉微绷,终究什么都没说。
他神色略淡,收回目光,径直走向崔青蕾身边坐下,也不出言解释,头转到一边,不知在想些什么。
从他们二人相识以来,两年有余,从最开始产生过误会,后结成盟友,而又因关中之事逐渐疏远,终在不知不觉中,彼此之间只能用生分二字,来形容他们的关系。
谁也说不出来,他们的关系是如何变成这般地步的。
因他的沉默,崔青蕾欲言又止,心虚地不敢看向陆昭漪,而又觉得气氛凝重,她悄悄拉了拉身边夏笙的衣袖,"阿笙,你是不是……”
她那句“要向皇后解释”的后半句,未能说出口,被夏笙打断,只见他隔空,向陆昭漪施了施礼数。
“嫂嫂如今已贵为皇后,统摄后宫,并不代表臣弟王府之事,也要受嫂嫂约束。纵使是兄长过问,也没有这个理!”
他的语气坚决,似是彼此之间,已有了不可逾越的鸿沟,甚至不可调和。
崔青蕾见此情形,当即气结,不再开口,坐在旁边生着闷气,捡着果盘之中果脯送进口中,以此来缓解内心中的闷气。
反观陆昭漪,依旧是那副淡漠如水。
兴许,那年,在淮南三郡时,他们彼此之间有着那么一丝信任感,可在随后关中之变后,消散殆尽,最终只剩下,对彼此的猜忌与冷漠。
本应在夏笙被下蛊毒之事揭开,但又因陆昭漪已与夏裴婚约,已既成事实,出于避嫌,两人自此之后再无交谈过。
如今,寒王府内外,隐藏着让谍网都无法探查出的神秘,即使在昨日大婚,她都没想过派人,闯进王府去搜捕贼徒。
就在她将要入洞房前,在中宫遭遇的杀手,明明白天行动之中,被一举歼灭的朱雀堂贼徒,却出现在皇宫中,这让她怎么能不再次怀疑?
“好!”陆昭漪点了点头,面上显得那么波澜不惊,“不过,身为嫂子也要提醒你,若是寒王府真有什么不干净之处,免得被人利用,做些不忠不义之举!”
夏笙闻言,面露嘲讽之色,“多谢皇后嫂嫂提醒,寒王府,自然清清白白!”
他这般肯定,陆昭漪怔了怔,旋即,又是淡笑。
当真如此清白?但愿,你说的是真的。
她心中这般想着,没有说出来。
突然间,在外面等候的寒王府侍女,匆匆赶了进来,在夏笙耳旁言语着,他的脸色陡然大变,当即,无论崔青蕾说什么,他都要着急离开。
“青蕾,母后若回来,还请转告,朝中机要之事,就不等母后的午膳了。”他说完,也不等崔青蕾回答,就疾步出门。
陆昭漪微微蹙眉,却是不知他口中的朝政大事,到底是什么事!
没有等太久,陪同在她身边的大长秋影灵,也得到了消息,脸色忽然大变,就要冲到她身边时,禁卫统领也赶到,传了皇帝的口谕。
“启禀皇后!传陛下口谕:若今日听得任何消息,都不要惊慌,朕自有法子解决!”说完,便急匆匆退了下去。
夏裴的口谕传达给陆昭漪,影灵获知消息,几乎是同时。这也让影灵无法很快地转告给她。
见影灵欲言又止,她连忙伸手阻拦,“先别说吧!”
这一次,她选择相信夏裴,先不去考虑。若他都无法解决,自己再出面也是一样的!
如此阵仗,让对面的崔青蕾也紧张起来,刚要开口询问,便听到,自殿外传来一道爽朗般尖锐的笑声,殿内等人同时看向门外,却是泓太妃,不等通传直接踏入殿中。
撇头见到来人,陆昭漪面有不悦,很快将刚才的事抛之脑后,又碍于她是长辈,仍以礼相待。
崔青蕾亦是如此,出于礼数,向来人福了福身。
“皇后,我听闻你在此,就立马赶来了。”
说着,泓太妃一脸热络地凑到陆昭漪跟前,握住了她的手,不顾旁观者惊讶的神色,讪讪一笑,“听说,皇后昨日在中宫遇刺,真是担心死本宫了!”
陆昭漪面笑肌不笑,心想:这种事,你还用得着听说?
可出于对长辈的敬意,她只是轻描淡写地回应,“多谢太妃关心,一群乌合之众罢了。”
泓太妃脸上皮肉微颤,却还是一副笑脸相迎的模样,“皇后是个有福之人,自然不会被小人算计?”
话音刚落,崔青蕾忽然噗嗤而笑,“皇后自是福大命大,这世上还真找不出几个能伤她的!"
泓太妃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也仅仅一瞬,便恢复自若,“今天我来,是给皇后和寒王妃来道喜的。看来,二位是不欢迎我了?”
她们相互对视了几眼,都未回应。
沉默了片刻,陆昭漪身为皇后,当做出表率,不便在这个节骨眼上与她决裂,便朝着她作揖行礼。
“太妃说笑了,您是先王的侧夫人,陛下又奉您为太妃,梓童哪里敢怠慢您啊?”她微顿,抬眸时,眉眼间的笑意略有收敛,“只是此乃母后寝宫,梓童说什么不重要,得看母后的意思!”
闻言,泓太妃微恼,“怎么?拿太后压本宫?”
“此地,本就不欢迎你。”
说这话的,并非她们当中的其中任何一个,却是从殿外传进来的。
殿内之人皆是一惊,撇头看向殿外,倒是刚刚赶回来的太后,她面色阴沉,语气更是带着一股怒火。
“太后!”泓太妃愣住。
立在殿外的太后,全程都没搭理她,抬腿,径直从她身边过去,身后的宫媪,也是对其并不友善。
当太后袖口带风,落坐在主位,霸气威严,让在场之人心中凛凛。
两位晚辈见这样的动静,一声不吭地回到坐席中坐好,至于太后与泓太妃,她们上辈人的恩怨,还是最好不要插嘴的好。
殿内气氛变得诡异,小辈不敢吭声,连泓太妃也都不敢,木楞般立在那里。
“泓氏,皇帝奉你为太妃,是看在你为先王孕有三个儿子的份上,本意是对先王的孝心,可你也别将皇帝的这份孝心消磨……”
太后低头抹平茶沫,也未放到嘴边,便又重新放回桌案,发出一道撞击声,不大,却足以让人心神震颤。
“予劝你……好好想想,先王的其他姬妾们,如今的下场!”
话音未落,泓太妃的身体已经晃动,像是一记重拳打在她的胸口,脸色苍白如纸,仿佛一阵风吹来,便可倒下去。
“皇后!”
见她那副模样,太后便轻唤了一声。
陆昭漪垂头,心头一紧,连忙小心翼翼地回应,“母后唤梓童有何吩咐?”
“太妃年纪也大了,身子骨不好,皇后应当命人多多照应一些才是!”太后平淡地说。
而这话,说得让陆昭漪一愣一愣的,细想了一下,才理解了她的意思。
泓氏相较于蒲太后,要算年纪,最少只差一轮,也就四十出头,身子怎么会没有太后硬朗?
太后的话,当然没那么简单。
一来,是让皇后在后宫树立威信,今后管理后宫能好管一些,更多的精力可以放在朝政上;再来,让她派人照应,也是为了让人盯住泓氏,防止再生是非,说白了就是软禁。
对于陆昭漪来说,有太后撑腰,今后,宫中还有谁,不把皇后的话当一回事?还能有谁挑战皇后的威严?
她的心情豁然开朗起来,不禁柳眉微展,“母后说的是,只是不知太妃意下如何?”
泓太妃听言,眼底划过一丝诡异的笑容,“太后客气了。虽说本宫的儿子都被外放,建府封王,可是宗室对本宫极好,常常啊,宗室派人为本宫问诊,本宫身子好着呢!”
此话很明显,她在暗指太后多管闲事。
无论是蒲太后还是泓太妃,都是先王的妻妾,也都为夏氏宗室传宗接代,但念及泓氏孤儿寡母或许过得不容易,在宗室当中更偏向于给她撑腰。
细想一下,皇帝如今刚好而立之年,但她泓太妃的儿子年幼,这对夏裴的皇位来说,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宗室也深知此事,这才出于同是夏氏的考虑,才会对相对弱势的泓氏母子,这般关怀备至吧!
这么说来,泓太妃能在宫中这般蹦跶,还是来自宗室的庇护,才如此有恃无恐。
此中的利害,陆昭漪不是不知道,她作为晚辈,却是不好牵扯过多,但面上,还是要跟太后站在一边。
她并未想过要与泓太妃为敌,想的还是先摸清状况,昨日在中宫宫苑遇到的那些刺客,跟这位太妃到底有没有关联。
这时,太后冷哼了一声,语带讽刺,“既然身子好着,予便不问候你了,皇后医术冠绝天下,是神医云桦的弟子,泓氏你也听过吧?皇后是当年的军师勾辰子,先王在时,也没少在你面前提起吧?”
“是!”
泓太妃咬牙切齿,还不反驳,毕竟当初勾辰子之名,整个天下都是颇有盛誉,她自然知晓。之后,在前不久,陆昭漪在朝堂之上自爆身份,更是令朝野震动,无人不知。
可这面上,她还是强忍着,“太后说的是!那便劳烦皇后,改日去本宫那里看看脉?”
“梓童听长辈的!”她微微躬身,一本正经地回应着。
泓太妃面露满意般笑容,随即转身,一步三摇地离开,走得那叫一个潇洒恣意。
待她走远,太后长长地叹了口气,面显疲态,看了看下位,略显疑惑,“笙儿是不是走了?还把新妇留在这儿,他是怎么当夫君?”
本意,她说来这话,以为是崔青霜被冷落,来指责自己儿子,站在儿媳这头。
崔青蕾知晓太后误会了,便立马起身,躬身回答,“不怪阿笙!是朝中发生什么大事,被叫走了。此事皇后应也知晓。方才母后尚未回来,皇后便已收到了消息。”
“哦?是吗?皇后啊,是什么大事啊?”太后挑了挑眉,似乎是有点紧张。
“也非什么要紧大事,陛下已然派人来吩咐过,此等小事,陛下能解决。还让梓童多多陪着太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