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
听得白忠之言。
再见得嬴政摇头。
身为眼下白府主人的白淑,却是微微的皱了皱眉头:“所来何人?”
白忠听得询问。
没有丝毫犹豫,便是直接的拱手道:“启禀小姐,所来之人却是个生客。看着样子,却是个书生,自言其名为斯,自楚国而来。”
一句之后。
白淑便是明白了:“或许是个前来碰运气的落魄士人。”
而后便是直接的摆了摆手:“给他些许金银,让他离去吧。”
倒不是白淑无礼。
只是这眼下这天下将乱之际。
黎民也是离乱不矣。
许多落魄文士,便经常自荐而往得各种王公贵族麾下为门客。
而这些人。
夸夸其谈,而无实干者众。
而有真才实学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
在白淑看来。
这个名为斯的文士,便是如同那些人一般。
是前来她这府邸碰碰运气的。
白淑喜欢清静。
也从不喜欢豢养什么门客、家奴。
对于这些人,自然也是没什么好感的。
当下,便又打发离去。
而不过是片刻之后。
却见得嬴政这边,缓缓的来到白忠面前:“忠伯,你言此人名斯,来自楚国?”
随着嬴政的这一句。
几乎是一瞬间。
现场几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是放到了嬴政的身上。
眼光中带着一丝疑惑。
莫非,嬴政这个秦国太子,有另外的想法?
白忠也是微微一愣,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回太子,确是如此。”
嬴政眯着眼睛,缓缓的将目光望向府门外:“此人可曾道之姓氏?”
白忠没有任何思索,便是回道:“似是姓李……”
说完。
嬴政目光中闪过意思的利色:“姓李?名斯么?”
而这边。
白淑三人也是奇怪的询问道:“太子莫非知道此人?”
而嬴政却只是笑道:“我质于邯郸之时,曾有一友名为丹。其人喜交于天下英豪。吾曾听他言。赵国有一贤者为荀子者,乃当世之大儒也。曾三任齐之稷下学宫之祭酒,两任楚之兰陵令;后蛰局兰陵,著书立说,收徒授业。”
“荀麾下,门徒众多,多为贤者。其中有两人,为大贤,皆有周公管仲之才,治世安邦之能。其一为韩非,韩之公子也。其二为李斯,楚上蔡人也。”
当嬴政说到这里的时候。
三人终于是明白了什么:“所以,太子觉得,那前来拜谒之人,便是那荀子之徒李斯?”
嬴政笑了笑,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而白淑等人,却是微微皱眉道:“便以太子之言,其人若大贤,何故不投于大门,而偏至我白府也?”
而嬴政,却只是缓缓的笑道:“身愠大才者,定有其不凡之处;所思所想,或与常人不同也,一见之,便可知也。”
当下。
嬴政这个太子都已经是这么说了。
其他众人,自然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而这边。
不过片刻。
众人随着嬴政,皆是来到府门之外。
旦见得一士人。
看着模样,还不到而立之年。
着儒袍长袖。
虽寒风林立,然裙带飘舞,衣袂纷飞,发丝飞扬,自有一股飘逸潇洒。
见得来人。
虽是微微一愣。
但还是朝着面前的白淑等人,直接行礼:“楚人李斯,见过白将军,见过各位贵人。”
李斯自然是认不出嬴政等人的。
但不管是嬴政等人的穿着打扮,还是说是能至白淑府上作客。
无论如何,身份都绝计不会低。
此刻李斯一言一行,可谓都是合乎于礼。
而嬴政见得李斯,缓缓的摇了摇头。
眯着眼睛,上下的打量着此人,便是突然询问道:“可是荀卿之弟子?”
这边。
李斯目光在白淑等人和嬴政等人的身上,略微的逡巡而过。
正值嬴政身上。
四目相对。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在李斯身上,油然而生。
就仿佛面前的那个少年,天生的便是值得自己追随之人那般。
再见得便连白淑这个白府之主人,都是隐隐站在了面前这个看着不过十余岁的少年身后。
几乎是一瞬间,便已经是明白了些什么。
径直的低下头去,没有犹豫朝着嬴政径直行礼:“启禀太子,正是家师门下。”
“哦?”
嬴政轻笑:“你曾见过于吾?”
李斯直接摇了摇头,依旧是低着头:“回太子,小人未曾见过太子。只是如今大秦,能如此年纪,便让白将军及诸位贵人居于之下的话,便只有太子一人了。”
仅仅是寥寥数语。
现场。
原本对于李斯其人持怀疑态度的白淑等人,此刻望向李斯的眼神,便已经是彻底的变了。
洞若观火,明察秋毫,窥得一斑而见全豹。
便是这一手洞察力,眼前的李斯,便绝对不会是那些只会夸夸其谈之庸碌文士。
而白淑等人不知道。
此刻嬴政心中,所思所想,并不比他们更少。
倒不是因为李斯的牛刀小试。
毕竟。
从一开始的时候,对于李斯这位未来的秦相,其能力嬴政就没有怀疑过。
真正让嬴政意外的。
而是李斯,竟然会选择欲投得白淑门下?
要知道。
即便是在陆仁所熟知的原历史之上,李斯也是先投入的吕不韦门下为舍人。
而此刻,却是如此。
深深的望了面前的李斯一眼。
不过片刻,嬴政便是沉声道:“白淑虽为武安君之女,然其不过一左庶长。自古能人投贵主而居之。为何李斯你,不投于吕相这些王公,而欲投于白淑麾下?”
面对嬴政之言。
李斯依旧是一脸的笑意。
没有丝毫思索,便拱手笑道:“太子明鉴,若如太子之言,如今吕相等贵为文信侯,大秦丞相。若投其门庭,自然贵之。”
正说着。
李斯整个人却是话音一转:“然岂不闻先贤所言?彼一时,此一时也。五百年必有王者兴,其间必有名世者。昔日,晋、齐、楚、吴、越者,强盛一时而霸于天下。而今,其晋、吴、越在否?其齐、楚者强否?”
“故今日,文信侯相于朝,待以来日,其亦能相否?便亦相之,然此番,文信侯门下,门客众多,每日投奔者数不胜数也,其之门庭若市。便斯往而投之,能得正眼而相见也?”
李斯的回答,可谓是滴水不漏。
然而这边,嬴政缓缓上前,平视着堪堪与他齐高的李斯。
那锐利的目光,有刀剑之利,有坚冰之寒:“若有才能,何患而无出头之日?”
面对嬴政锐利的目光,犀利的言辞。
而李斯这边,却依旧是云淡风轻,轻笑着摇了摇头:“庸人者,见小利而忘之所以;然成大业者,非大利而无遂忍之。”
“便投吕相,纵其贤之于斯,然终不过为一舍人也,此小利也。今之投于左庶长,后旦起,则斯亦然,此方为大利也。”
如此直白的一番话。
却是让白淑等人,不由得对李斯这个士人而高看了一眼。
事实上。
对于那些个士人。
不管是儒家也好,其他百家也吧。
白淑蒙武这些武将,其实是无感,甚至是多有鄙夷的。
除了的确是兵者书生天生的不对付之外。
还在于在他们看来。
这些士人,其中虽有大才。
然而更多的人,却多是虚伪而徒有名利之人。
而此刻。
李斯的坦诚和直爽,却全然不似一个士人。
然而这边。
面对李斯,嬴政却是轻笑一声,目光愈加锐利:“先生如何说,定有大才。”
“可有何言而于我大秦?”
仅仅一句之后。
这边李斯便已经是径直而抬起头来:“今以天下之势,秦之攻于列国,当是时也。胥人者,终失其机也。凡成大业者,在因瑕衅而遂忍之。”
“昔日先穆公之霸,天下震服,然终不东而并之六国,何也?周德未衰而诸侯尚众也。故五国争起,继而尊周。自先孝公以来,周室渐微,诸侯相兼,关东为六国,秦之乘胜役诸侯,盖五世矣。”
“而今,诸侯服秦,譬若臣属;其之所土,譬如郡县。夫以今秦之强,其王之贤,其人之众。扫之诸侯,亦如灶上扫除,是足以灭也。成帝业,为天下一统,此万世之一时也。今怠而不急就,诸侯复彊,相聚约从,虽有黄帝之贤,不能并也。”
不知何时。
嬴政已经缓缓来到李斯身旁:“所以,以你之言,我大秦该如何做也?”
李斯不假思索,便是朗声道:“必攻之诸侯,且欲从速也!”
“速而能攻,怠则不善!”
嬴政挑了挑眉,嘴角的笑意是愈加的明显:“何以攻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