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丹的想法很大胆,在田光心中砸起波澜。
他之一生,都在锄强扶弱,秦民如何他不知道,自秦兵陈列易水的消息传入燕王都城后,燕民无一安心,令田光心中不忍。
沉吟片刻,田光道。
“有!”
“涿县庆柯,其乃齐大夫庆封后裔,数年前自齐入燕,武艺不弱,行侠仗义,或可用之!”
姬丹眼睛亮起,立刻问道。
“他在哪?”
“前些日子他来都城寻我,如今就在府上!”
“快些带我去。”
姬丹起身,拉着田光离了家,片刻来到田光家中。
一问之下,庆柯却不在田家,早在两个时辰前就出门买酒,现在还没回来。
“丹,你不用急,庆柯买酒只去一家,我们沿路寻找,定能找到。”
姬丹无奈,只能跟上田光步伐。
走了一阵,却见前方人流拥挤,挤在一处看热闹。
“怎么回事?”
姬丹心中好奇,挤上前去。
场中一片混乱,似乎是地痞抢劫老妪,被人现场抓住。
却见一名头发杂乱的大汉,正提着一个男人的衣襟,怒声咒骂:“你这厮太不是人了,连老人家卖草鞋的钱都抢!”
那男人虽然被攥住衣领,却毫不胆怯,威胁道。
“要你管!如果你打不死我,我就弄死你!”
骂着,男人袖中露出一抹寒锋,却是一截刀尖。
姬丹心中一紧,正要开口提醒,大汉已经不由分说,一拳砸在男人脸上,拳头落下,只见血泉喷涌,男人昏死过去,袖中刀刃随之滑落。
“呸,鼠辈!”
大汉撇撇嘴,将男人甩到一边。
他俯身扶起地上摔倒的卖鞋老妪,将夺来的碎银递给老妪。
“大娘,你以后可得小心一些,最好让家眷出来售卖。”
“谢谢,谢谢侠士……”
“燕国多侠士啊。”
姬丹感叹了一声,转身就要走。
若是平时,他可能会跟这位无名侠士结交一二,可现在没有时间。
“哎,你要去哪?”
田光一把拉住姬丹。
姬丹愣了下,疑惑道:“自是去寻庆柯。”
田光笑着指向人群之中,道:“何必再寻?”
姬丹恍然大悟,看向那的行侠仗义的侠士,顿时明白了,此人便是自己寻找的庆柯。
庆柯教训完人,周围人群散去,他也拎起不远处的酒壶准备离去,刚一转身,迎面只见好友田光和一个陌生人走向自己。
“田兄,你怎么来了,某正要去寻你呢。”
庆柯笑着,提了提手中陶壶。
田光来到庆柯面前,对他道:“既要喝酒,何必再寻他处,不妨在此一叙,正好给你介绍个朋友。”
“这位是?”
庆柯看向姬丹问道。
“这位,乃是我燕国太子,姬丹。”
田光压低声音介绍。
庆柯恍然大悟,心中却没有多少感觉。
“见过世子殿下。”他笑呵呵道。
燕国太子自是厉害的,却也不足以让他卑躬屈膝。
“庆兄不必多礼,既喜欢喝酒,不妨去我府上,不论什么酒,我都能为你找来!”
刺秦王政,自是凶险无比。
想让人为自己出谋划策,只需以礼待之,而想要人为自己送命,唯有诚。
姬丹做了许多年太子,对这点再是清楚不过。
另外,庆柯虽有义气,却不一定可靠,他希望能在此人酒醉之后,看看品性,若是值得重托也就罢了,不能重托,那便提早换人,省得劳心费时。
庆柯闻言,却是摇头道。
“无功不受禄,在下虽爱酒,却独爱此酒,不喜名酒。”
他晃了晃手中陶壶,只听得悦耳水流声。
姬丹怔了下,没有生气,反而对庆柯的观感更好了些。
“既然如此,那便在此吧。”
田光立刻从旁引路。
三人找了家肉铺,上了两盘鹿肉。
“庆兄,我有一事,或……”
强秦的压迫,让姬丹心中急切,刚一落坐,他立刻道。
“哎,世子稍待。”庆柯一摆手,打断了姬丹的话。
他站起身,同店家吆喝。
“有碗吗,拿三个碗来。”
直至碗来,三碗水酒斟满,姬丹又想说话,却见田光正同自己使着眼色。
他按下心中不耐,席间再无他话。
吃过几口后,姬丹借口离去,席间仅剩田光和庆柯,后者伸手拿过陶壶,还想倒酒,壶中却已一滴不剩,扔掉酒壶,庆柯笑看着田光。
“兄长领世子找我,怕是有事相托吧。”
谈起正事,田光左右看看,见周围无人,压低声音道。
“确实如此,庆兄弟也知道,我淡泊名利,愿为隐士,可暴秦在侧,值此家国飘摇之际,也想扶救燕民,挽救万民,可我年事已高,这张脸认识的人也多,恐难出力,只得来寻庆兄。”
庆柯见他这副模样,也坐直了身子,轻轻点头。
“若是能挽救万民于水火,不论何事,在下都愿意做。”
“兄长且说。”
庆柯拱手道。
田光没有犹豫,立刻将燕太子丹准备行刺秦王政一事相告。
听完,庆柯眉头紧蹙,默而不语。
田光也知此事凶险,接着道:“庆兄弟放心,不论你答不答应,只需保密就是,你的人品,我还是相信的。”
庆柯沉默不语,田光也不催促,只是默默等候。
片刻,庆柯终于道:“若是此事,在下恐难从命,不过兄长放心,在下绝不会将此事泄露出去!”
“嗯。”
田光应了一声,虽说已有预料,可还是忍不住失落。
“庆兄弟,不知你拒绝的理由是?”田光问道。
若说庆柯怕死,他绝不信。
想要做侠士,也是有风险的,教训贼人固然爽快,但对待那些没有理由杀之的贼人,侠士若是留情,就得承担被暗害的可能。
庆柯能有诺大侠名,便不是怕死之人。
“我……”
庆柯迟疑了下,还是道:“兄长,暴秦之强,远超想象,我不是不敢去,更不是怕死,只是担心太子丹谋事不密,泄露了这事,若是这样,我死的太没有价值。”
田光心中了然,轻叹口气。
正在庆柯以为,他要放弃劝说自己时,却见田光猛得站起,噌一声佩剑出鞘,横在脖颈上。
噗嗤……
鲜血洒了尚未反应过来的庆柯一脸。
“兄长,你这是何苦呢!”
庆柯反应过来,搀扶住田光倒下的身躯。
田光嘴唇蠕动,似要说些什么,眼中光彩却已消失不见。
庆柯虽未听见,却已经明白田光的意思。
他环抱起自刎的田光,回了田家。
次日,庆柯辞行,直入太子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