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皇帝三十七年,嬴政死在了第五次东巡的路上。
他没有废除溢法,溢号为——始!
后世这么评价他:始皇帝者,奋六世之余烈,振长策而御宇内,吞二周而亡诸侯,履至尊而制六合,执敲扑而鞭笞天下,威振四海,南取百越,北却匈奴,使胡人不敢南下,不信功臣,但亲百信,然始皇寿短,百姓愚也,不信强秦而呼暴秦,使秦失其鹿……
当然,这已经是未来的事了。
李斯走出马车,宛如行尸走肉的他两眼迷茫,好似一瞬间失去了支柱。
“陛下如何说?”
赵高小声问道。
李斯只是摇头,忽得眼中泪水爆发,踉跄着险些滚下马车。
“陛下他……”
李斯张嘴想要嚎啕大哭。
赵高何等聪明,看见他这模样,一个念头已经出现在心中,在搀扶住李斯时,一只手已经小心捂住了他的嘴。
“世子殿下,随我将李大人搀进去。”
“好”
胡亥跟赵高搀着李斯,将他推到马车中。
马车很大,堪比一个小型房间,中间的床铺格外显眼。
赵高一眼就看见了嬴政,他手垂落一侧,已然没了生气,恍惚过后,赵高的目光开始四处转悠,直至落在李斯身上,试探问道。
“李大人,先皇遗诏,可曾……”
听见赵高这话,悲伤的胡亥也回过神来,眼睛一眨不眨看着李斯。
“陛下,未曾留下遗诏……”
李斯沉浸在悲伤中,没有察觉到身边两人的异样。
“李大人,是陛下没有留下遗诏,还是那遗诏与殿下无关?”
赵高笑眯眯问道。
“你胡说八道什么?!”
李斯猛地转头,却只看见一双悲伤中带着疏离的眼眸。
“殿下,李斯保证,陛下绝对没有交给在下什么遗诏!”
下意识的,李斯将嬴政最后一番话隐藏了起来,胡亥虽是他的学生,但公子扶苏同样不差,有了嬴政那一番宛如遗言的政治承诺后,李斯的想法也活泛起来。
“真的吗,老师?”
胡亥问道。
李斯当即解下身上官袍,只穿内衬用手抖动,然而,里面什么也没有抖出来。
“老师,我怎么会不相信您呢。”
胡亥半信半疑,他赶忙拎起李斯的官袍为他披上。
“老师快穿上吧,可别着凉了。”
又嘘寒问暖一阵后,李斯走了,马车上只留下胡亥和赵高二人。
“殿下,就由小人来找找吧。”赵高小声道。
“那便麻烦老师了。”
胡亥转身要走,抬脚又顿住。
“老师,不论找得到找不到,都不要动父皇的遗体,否则,朕无法给天下一个交代。”
听见他的自称,赵高心中惊喜,连声应是。
片刻,除却嬴政身上衣物,几乎将整个马车拆散检查的赵高,终究是没能找到遗诏的存在,他将这事告诉胡亥后,后者立马找来李斯,三人开始商议。
“殿下,依我看,哪怕没有遗诏,您也可以登基上位。”赵高道。
他的话,立刻给胡亥注了一剂强心针。
胡亥立刻追问。
“老师快说,有什么办法?”
“诸位殿下之中,唯独殿下您最得宠爱,若是我等伪造一份旨意,言明陛下传位于您,无人会怀疑。”
胡亥眼睛逐渐亮起,连连道好。
“但是……”赵高顿道:“父死子继,兄终弟及,朝中有一批人,早在几年前,就吵着让陛下立扶苏为太子,如今陛下崩,若是让那批人得知,只怕……”
胡亥眼神复杂,在小时候的那几年里,兄长扶苏是唯一关心他的人,可最后,他还是抬头望向赵高,行礼问道。
“老师,我该怎么办,求您教我。”
“依我看,不妨我等模仿陛下手书一封,令公子扶苏,蒙恬,自裁于大漠。”
“什么!”
胡亥和李斯震惊站起,愕然看着赵高,好似第一次认识这个人。
“怎么,莫非两位有更好的方法?”
赵高环顾左右。
胡亥低着头认真细思,李斯却有些着急了。
他急声道:“府令大人,咱们这么做,是不是太过大胆了,若是……”
“怎么,莫非李大人也站在扶苏那一边?”赵高打断了他的话,反而质问道。
李斯连忙摆手否认。
“老师,就按您说得办吧。”
胡亥突然道。
“是,殿……陛下圣明!”
胡亥对这个称呼很是受用。
直至赵高离去,他看着也准备离开的李斯道。
“老师,此事你可以不出手,这么多年的师徒情分,朕不会记恨您,但若是让朕知道您给扶苏通风报信的话……”
后面如何,胡亥没有说下去,却是让李斯猛得打了个寒颤。
始皇帝的车马,匆匆离开沙丘宫。
在谁也没注意到的时候,几名骑士携带着‘圣旨’,朝着北方大漠狂奔。
……
戈壁之上,风沙席卷。
蒙恬乃是秦将蒙武之子,上卿蒙骜之孙,有乃祖乃父之风,他来到戈壁滩上已有八年时光,已经逐渐习惯了这种生活,特别是在几年前,公子扶苏因在咸阳驳斥秦帝,被贬至北方,蒙恬更觉生活有趣许多。
扶苏,是一个勇敢聪明又仁厚的太子,若是为帝,只怕能收获仁帝之类的溢号。
练兵,巡边,生活无趣却充实。
又一日从军营回返城中,扶苏听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消息。
“殿下,咸阳的使者来了,听闻还带来了陛下的手谕!”
一个下人看见扶苏,急匆匆跑来汇报。
扶苏心中又惊又喜,抹去一把汗水,快步走进院中。
来者扶苏不熟,没有印象。
但他已经离开咸阳有些年头,官职变迁是常事,扶苏也不相信,有谁敢冒着被全天下追缉的风险,跑来骗他这个被贬斥的秦公子。
“见过公子,此乃陛下命我交予公子的手谕。”
这人是个太监。
来者开口,扶苏心中最后一点怀疑被磨平。
他接过手谕,欣喜打开。
可刚看两眼,扶苏心情直转急下。
“这,这……”
扶苏踉跄退了两步,手谕也顺势滑落,他想去抓,但手指追上皇帛的那一瞬间,又像是碰上烧红烙铁,飞速抽了回来。
“这……这是父皇给我的?”
“千真万确。”
做为使者的太监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