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同,真的能实现吗?”
昏暗的房间中,周围站满了人,围着中央老者。
老者眼中带着不甘,却不是对将死之身的不甘,而是不能继续追逐梦想的不甘,他恨自己在高龄之年,才寻到值得追逐余生的梦想。
“爷爷,张先生来了。”
一名中年男子走进屋中,贴在老者耳边说道。
老者浑浊双目闪过一丝光亮。
“你们下去吧,让……让我跟先生多待会儿。”
周围男女不敢违抗,哭泣着散去。
片刻,一名身着黑袍的男人走了进来,他的脸隐藏在阴影中,胡子偶尔会被光线照到,映出一片乌灰。
“郦老,许久不见。”
张良掀开兜帽,看着垂死躺在床上的郦食其,他无限感慨。
一路行来,有许多是他无法改变的,却也同样改变了许多。
当年在彭城,他随口编造出的大同教派,却成了郦食其终生努力的目标,乃至后来韩信找刘邦借人,去说和齐王田广,也被郦食其以老弱拒绝。
“先生,你终于来了。”
在张良感慨之时,郦食其也盯着他。
“咱们,有许多年未见了吧。”
张良点头。
自项羽淮河自刎,他便四处筹措人马,准备去寻匈奴,也的确让南下的匈奴小股部队吃了些亏,但也仅此而已了。
这个世界的匈奴,甚至比前世的更加强大,西域诸国被杀向西方的秦军扫灭,当时的中原陷入战火,无暇顾及,西域的地盘,就被乌孙联合匈奴一股脑吞了。
这是张良带给中原的恶果,却同样有好处。
因为大秦走了,中原内耗没有曾经那么强,刚成立的汉王朝,虽弱匈奴不少,但也不是没有自保之力。
打个比方。
巅峰的秦朝武力值是10,扫平六国,北克匈奴,无人能挡,同时期的匈奴武力值是4,被李牧蒙恬干到接近3的地步,缩回更北方,不敢南下,发育后的匈奴,在取得西域后,武力值接近9,只能说很强。
大汉方才一统,百废俱兴,现在武力值虽然只有5,但潜力很强,发育更快,有抵抗能力,未来可期。
“先生,这些年,你去哪儿了?”
郦食其问。
张良没法回答,他观察着郦食其的面容,心中轻叹,对方没有几天好活了。
“罢,先生既然不愿意多说,那便不说。”
人老了,许多事情就看开了,郦食其接着道。
“先生,我这些年没遇见大同教派,不过,我为大同教派培养了一些人,还望先生不弃。”
门外,方才离去的中年人带着几个孩子走了进来。
他对张良一躬身,又离开房中。
“第一个孩子名为孔开,是孔家的人,我认为儒家学说跟大同之说,有一定相通之处,所以讨来一名弟子。”
被指到的孩子一怔,对张良行礼。
“第二个……”
孩子不多,只有五名,可当说到第四人的时候,张良神色不禁微变。
“这孩子竟然是贾谊?!”
张良打量着那不过六七岁的孩子,心中暗惊。
贾谊其人,少年成名,师从计相张苍,而张苍有两个师兄,其一名为韩非子,其二名为李斯……
这还真是,缘,妙不可言啊……
张良心中腹诽。
“先生,我熬不过这两日了,你能否帮我教导他们?”
介绍过后,郦食其询问。
张良说不出个不字。
当日随口说出的派别,那般宏大的理想,不是几代人能完成的,但却适合他和白淑经营,理论上,他们拥有无限的寿命,能够不断矫正它。
“好。”
张良离开了。
同年,韩信因当年的傲慢,以及当年垓下之战被清算,死于一场谋反的阴云下。
设计杀他的是吕后和陈平。
刘邦事后得知,悲痛交加,甚至怒斥吕后,却也挽回不了什么。
“99%了吗?”
这一日,再回长安。
长安城中繁华如旧,却蒙上一层阴云,盖因那处于最高位的男人,已经染疾多日,时常昏迷。
天子重病,百姓惶惶。
生怕再回乱世。
“最后一点模仿度,是这一面吗?”
张良轻叹,头戴黑色兜帽入皇城。
皇城门外,他遇见了两人,二人在此等候他。
“先生,许久不见了。”
萧何垂垂老矣,手扶着拐杖,看着张良有些恍惚。
登基之后,论功行赏,天子曾说他是功勋最厚者,但萧何知道,眼前这位才是功勋最高者,只是自定都起,这位最大功臣,就从未入过长安,几次路过也是匆匆而行,像是忌惮,亦或晦气什么。
“萧兄,许久不见。”
张良回礼,目光看向另一人。
那人是个中年,相貌清奇,唇边留着两抹胡须。
“张兄,许久不见。”
他笑道。
“陈平兄,一别多年矣。”
二者好似偶遇,没有多言,陈平告辞离去,看似和气,实际上藏有机心。
吕后先前想拉拢张良,结果被刘邦暗中阻拦,遍寻天下无果,这才找到陈平以谋,革除了韩信这位威胁最大的异姓王。
张良站在原地,跟萧何聊了两句。
后者已经卸任,将宰相之位传给曹参,而今专心养老。
“先生可是要去见天子?”
萧何问。
张良点头。
“天子疾病缠身,或时日不久矣,先生小心些罢。”
张良其实也有过担忧,刘邦当年看似豁达,但其实已经初见雄主风范,后来剪除彭越,卢绾等异姓王,分封儿子们当同姓王,也可见一斑。
此行凶险,张良也不敢确定,自己能不能活着离开长安,但他不得不来。
“既然先生决心已定,老夫便不再劝了。”
萧何被跟来的子孙搀扶离去,张良直入皇城。
宫中已经有太监等待,见了张良先是打量,看向他腰间悬着的佩剑。
“张先生,宫中不可佩剑!”
他尖细着嗓子道。
张良摘下佩剑交给对方。
若是刘邦想杀他,以他的武艺纵然能拉一些人垫背,也逃不出多远,有没有剑没有区别。
太监满意,领着张良继续入宫。
天子染病,宫外都人心惶惶,宫内更不必说,早已沉入凄冷氛围中。
宫墙萧瑟,片刻,来到一处大殿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