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沙发上的男人正削着一个苹果。
没有办法，顾尧心里太焦灼了，只能找点事情先分散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他不喜欢这样反常的自己。
就在男人在心里自我斗争之际,秦念下楼来了。
男人看了眼已经削了皮的苹果,问秦念：“要吃苹果吗？刚削好的。”
秦念看了他一眼，拒绝了。
她是来跟他谈正事的,可男人的神情显然没怎么当回事。
或许他是真的想不到，自己会提出离婚吧。
秦念这样想着,把离婚协议书和笔放在茶几上，推到了男人面前：“顾尧,我们离婚吧。”
女音平淡，却如一记重锤,敲在了顾尧心上。
他当时手里还拿着水果刀,正打算把手里的苹果切出一小块尝一口。
却因为秦念那句“我们离婚吧”,刀刃划破了顾尧的手指。
空气静谧，男人修长的指有殷红的血滴落。那血滴在大理石的茶几上溅出花形来，一滴接一滴,血色瘆人。
秦念看见后的第一秒,眸子里闪过短暂的担忧。
她忍住了想要起身的动作，眼中的波澜在沉默着归于平静,最终,秦念道：“你先去处理一下伤口吧。”
“医药箱在鞋柜上面。”
她话落,便移开的目光,没再看顾尧一眼。
男人终于感受到了一丝疼意，但不知为何,明明是手指被划拉出了一道口子,他却觉得自己好像连心脏也划破了口子,心比手疼。
也许……是因为十指连心吧。
顾尧这么安慰自己，然后起身拿了纸巾将血迹擦掉，简单又随便的将伤口处理好了。
“你想离婚是吗？”男人沉声，感觉自己嗓子有些哑，发声好像都变得困难起来。
秦念“嗯”了一声，语气笃定：“这是我找律师拟定的离婚协议书，你看看吧。”
“没问题就把字签了，我已经签过字了。”
离婚协议里，秦念只有一个要求，她要女儿顾柒。
他们夫妻名下的共同财产，房子车子存款，她都不要，因为秦念不缺这些。
所以她愿意放弃这些物质性的东西，只要顾柒就好。
秦念觉得，以顾尧的性子，只要是离婚协议书，他就肯定会签字的。
更何况她要求极低。
顾尧粗略扫了一眼协议书，想到秦念要把顾柒一起带走，他心脏又抽了抽。
“你要柒柒？”似是想确定一下。
毕竟离婚后，秦念要是想再婚，带着女儿可能不太能找到合适的男人。
“柒柒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自然是要带走的。”
“顾尧，你可以不用经受生育之苦就得到属于自己的孩子，但我不行。”
“我这辈子只可能有柒柒这一个孩子，所以我必须带她走。”
在孩子的抚养权方面，秦念难得的坚定和硬气。
这还是顾尧第一次看见这样的秦念。
她似乎并没有他以为的那么温顺柔弱，又或许是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顾尧没再多想，他只是觉得秦念说得很有道理。
顾柒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由她抚养也很正常。
一切都在理，他根本无力反驳什么。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还是会觉得难受和不甘。
“那就签字吧。”秦念提醒他，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其实她最害怕的就是顾尧会跟她争夺抚养权，现在顾尧同意了让孩子跟着她，秦念心里踏实了不少。
顾尧伤的是左手，不影响他写字。
但他拿起笔时，目光却在签字栏停留了许久。
旁边已经有秦念的签名了，顾尧觉得，他理应尊重秦念的决定。
男人签了字，将笔放下后，他看坐在对面的秦念站起身来，然后将他面前的那份离婚协议书拿走了。
“剩下的交给我来处理就好，具体哪天去民政局，我再通知你。”
秦念将离婚协议书放进了手提包里，她踩着高跟鞋往大门的方向走。
走了几步，女人站住脚，回头看向顾尧，“行李我收拾了一些，剩下的就等拿离婚证那天我再过来拿。”
“你手上的伤口，我建议你认真处理一下。”
“再见，顾先生。”
秦念冲男人笑了笑，美目盈盈，笑意很浅。
顾尧却还愣坐在沙发上，因为她那一声“顾先生”，倍感陌生和疏远。
……
过了两天，秦念便联系顾尧了。
接到她电话时，顾尧还躺在床上。
他这两天一直在家里，学校那边还没有销假，靠冰箱里那些食材撑着，顾尧还没有出过门。
不仅如此，他这两天的日子过得昏天黑地，完全没什么时间观念可言。
穿着家居服，甚至连胡子都没刮，整个人看上去颓废又憔悴。
这种状态，顾尧从未有过。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了，但隐约感觉和秦念的离开有一定的关系。
离婚……于他而言应该算是好事才对。
毕竟他一开始，就是被迫接受这段婚姻的。
婚姻对顾尧而言，理应是一种束缚和折磨，至少他一开始就做好了这样的心理准备，接受了往后的日子，在痛苦中度过的准备。
可实际，和秦念婚后的生活，好像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难以接受。
女人温柔贤惠，做的家常菜味道很好，夜里还会留一盏灯等他回家。
之前顾尧一直有种感觉，好像因为秦念的到来，房子不再是冰冷的房子了，有了家的温馨。
现如今秦念离开了，那种温馨的感觉也跟着消失了。
房子里又恢复了往日的清冷，就只是一个空壳子。
……
接到秦念的电话后，顾尧洗漱穿衣出门。
他刮了胡子，让自己看上去精神奕奕，和平日里没什么不一样。
且出门前，顾尧还找了小时工，把家里收拾干净。
因为一会儿秦念也会跟他一起回家，她说过要来家里拿走那些属于她的剩下的东西。
民政局排队的人很多，秦念和顾尧在等候期间，看见了不少夫妻吵吵闹闹的去办理离婚手续。
也有其中一方偷偷掉眼泪的，但另一方通常表现得冷血无情。
像秦念和顾尧这样，彼此都很平静的夫妻，倒是少见。
办理离婚证的时候，工作人员再三向他们确定。
两个人也都是平静的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于是结婚证换成了离婚证，这段仅仅两年多的婚姻，就这么结束了。
走出民政局，已经临近中午。
顾尧提议先去吃午饭，秦念犹豫了一下，答应了。
她现在暂时搬回了秦家老宅，柒柒交给爸妈照看着，今天她有足够的时间，处理剩下的事情。
关于离婚这件事情，秦念和家里人谈过了。
只是浅谈，她到最后也没在长辈们跟前说过顾尧半句坏话。
倒也不是想继续维护他，就只是单纯的觉得没有必要去多说这些，会有一种向别人卖惨的感觉，她不喜欢。
索性家里人看她离婚的信念非常坚定，便也没再多劝了。
期间秦念还接到过顾家老爷子的电话，也是问她关于离婚这件事情的。
秦念只说自己累了，不想再浪费时间，去试图融化顾尧那颗冰冷的心。
顾老爷子只能向她道歉，顺便骂了顾尧几句。
这两天，秦念被身边好多人问候过，但凡是知道她要和顾尧离婚的，都给她发过消息或是打过电话。
极大多数都是在劝她，劝她不要离婚。
因为顾尧并没有犯什么原则性的错误。
比如出.轨。
但谁也没能改变秦念的想法，她始终坚持着离婚的念头，且最终也确实和顾尧来到了民政局，将结婚证换成了离婚证。
……
在外面吃过午饭后，两个人一起回了别墅。
彼时，别墅里已经打扫干净了。
秦念进门，在玄关处换了鞋，然后便上楼去整理剩下的东西。
期间顾尧就坐在楼下客厅里，手里拿着一本书看，却是连一页纸都没有翻过。
约莫一个多小时过去了，秦念下楼来。
她正给搬家公司打电话，让人过来搬东西。
等待期间，顾尧终于忍不住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虑：“秦念，你为什么忽然想跟我离婚了？”
“和那23个未接电话有关系吗？”
秦念愣了愣，倒是没有想到，顾尧会问为什么。
她以为，只要能离婚，顾尧不会在乎原因是什么的。
可既然他都问起来了，秦念想，她也该正面和他做个了结才是。
所以她摘下了无名指的戒指，弯腰放在了茶几上。
“顾尧，这是你出钱买的婚戒，我现在还给你。”女音低沉，带着点自嘲的味道：“单恋是单向奔赴，我单恋里，也曾单向奔赴于你。”
“幸好，这场单向奔赴已经结束了。”
秦念冲他扬起唇角，笑容绝美：“你问我为什么要跟你离婚是吗？”
“因为一开始，这场婚姻就是我租来的。”
“租来的东西，迟早是要还回去的。”
她说到这里，声音顿了顿，那双极漂亮的眼睛里，已经隐约有泪花泛起。
但秦念的话还没有说完。
“这场婚姻其实挺可笑的，你不觉得吗？”
“没有婚礼，连戒指都是我自己挑的。”
“我说这些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我知道你没错，错的一直是我。”
“我错在明知前面是堵墙，还要撞过去，把自己磕得头破血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