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子掀开之后,贾铃音才知林月云死的有多惨烈——
她的胸至腰这一截自上而下被剖开,皮肤仿佛被人用力扒开似的向外扩张呈菱形缺口状,左侧胸口空空如也,子宫因为身孕微微增大,双腿间也满是血污。
贾铃音带着麻布手套,一时之间竟不知该从何处开始验起。
“该是何样的仇恨,才会将你凌辱成这般模样。”
贾铃音忍住心理身体上的万般不适,将此情此景一笔不落地画到纸上,而后颤抖着,写下林月云的基本信息。
于仵作而言,林月云腹腔被剖开替验尸省去了许多时间,饶是如此,贾铃音验完也已深夜。
林员外夫妇俩被穆松白派人送去县尉府小住,捕手分别站在阁楼两旁守着,见贾铃音出来,便招呼着义庄的忠伯将尸体拉走。
贾铃音站在大门口,想起白天张山叮嘱的事。
她看着面前昏暗的街道,默数还有几个时辰黑夜才会过去,而后在留下陪捕手守夜,还是冒夜回家中纠结。
正踌躇着,见不远处烛火晃动,贾铃音抱紧手中的验尸记录,脑海中不断翻涌着林月云的死状,暗自祈祷那不是凶手。
边想着眼角边打量着那几个正在说话的捕手,脚下也不自觉地向着捕手的位置挪动。
眼见烛火越来越近,火光下的人也愈发清晰。
贾铃音眯起眼凝神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来人竟是穆松白。
他怎的会来?
“家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贾铃音也不客气,报了个位置与他同行。
“可有验到什么?”走了几步,穆松白便出言打破沉默。
“她的身子被剖开,心脏没有了。”
给林月云蒙上白布之后,贾铃音内心久久不能平静,前几日还与自己打招呼,嚷着要一同过乞巧节的人,怎的今日就被发现死在卧床上。
还死的那样恐怖。
林员外夫妇俩平日里也并无仇人,究竟是何人要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下此毒手呢?
“致命伤我还没有找到,待我明日重新验过或许会有答案。”贾铃音的声音很轻,似羽毛划过湖水,不曾惊起一丝波澜。
“我与月云一起长大,你若有什么需要问的,也可以来问我,林员外夫妇毕竟年老,还是让他们少些忧心吧。”
余下路程二人再未交谈,到了贾家之后,贾铃音叫住正要离开的穆松白,看着他无比认真地说了这番话。
穆松白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点点头离去。
第二日,贾铃音起了个大早,外头又是瓢泼大雨,她怀抱验尸记录,撑着伞一头扎进雨中。
待到义庄,衣裳早已湿透,唯有牢牢护在胸前的验尸记录滴水未沾。
这场雨来的突然,带来的影响亦是巨大的——
外县的仵作因着这场雨被困在路上,员外府里外残存的痕迹也被这雨冲刷的干干净净,除此之外乡间农田被淹,几个住在地势偏低的百姓家里也灌满了水。
大雨下了几个时辰也没有停歇的迹象,贾铃音被困在义庄,将林月云的尸体反反复复查验了无数次也没能找到致命伤。
正当她一筹莫展,不知接下来该如何的时候,忠伯捧着一篮子白梅干从她眼前路过。
白梅?
贾铃音眼珠子一转,心里有了主意。
她向忠伯要了些白梅,从厨房找了些辣椒和面粉,将辣椒和白梅剁碎,挖了一大坨馅料放在和好的面饼上,接着将梅饼放在蒸笼上。
忠伯闲来无事,便提出帮她看着火。
贾铃音忙了一上午很是劳累,也不推脱,将扇子递给他,寻了个墙角窝着打盹儿。
半梦半醒间仿佛看见一个人鬼鬼祟祟地在眼前晃悠,贾铃音忘了自己身处义庄,以为是贾老汉又来她房间偷酒,下意识叫喊道:“贾平安住手!”
那人没料到角落里还藏着人,被吓一跳,待看清贾铃音还未清醒,便想先下手为强,从腰间抽出匕首冲着她刺来。
说时迟那时快,还未等贾铃音反应过来,一只强有力的大手就将她从角落拉走。
贾铃音这才彻底清醒,可还没等她站稳,那黑影便再次向她刺来。
她从小被贾老汉捧在手心护着,哪里见过这阵仗,当即吓得尖叫连连。
眼看那匕首近在咫尺,身后猛地窜出一道白影。
白影抬脚将贼人匕首踢掉,同时将贾铃音推向另一边安全地方。
那人见在白影手下讨不倒好,趁着他分神看向贾铃音的功夫飞速向外奔去,顷刻便没了踪影。
贾铃音瘫坐在地上,脚踝传来阵阵刺痛,她抬起头,穆松白正一脸焦急地向她走来。
“你还会武功阿?”贾铃音揉着脚踝,脸上五官皱成一团。
穆松白收起佩剑,捧起她略微肿胀的脚踝看了看,淡淡道:“只是用来防身的三脚猫功夫而已,不值一提,倒是你的脚,能走吗?”
贾铃音稍稍活动几下脚踝,在穆松白的搀扶下勉强起身。
此时梅饼也已蒸好,香味顺风萦满整个义庄。
穆松白晨起便一直在搜查询问证人,连口水都未喝,此刻闻见梅饼香味,眼神询问了忠伯得知可以吃之后,连烫手也顾不上,撕下一小块便丢进嘴里。
贾铃音将林月云衣裳撩开,准备将梅饼往尸体上贴,余光看见穆松白吃的正欢,霎时愣在原地。
直到穆松白吃完一个,还要再拿一个的时候,贾铃音才缓缓开口。
“味道如何?”
“有些辣,有些酸,不好吃,用来果腹倒还可以。”
贾铃音配合着点点头,想起昨日他对自己那不屑的模样,起了报复之心,咧嘴一笑:“不好吃就对了,这是我用来验尸的。”
穆松白看看手里咬了一半的梅饼,又看了看正往尸体上贴梅饼的忠伯,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转过身扶着墙开始呕吐。
贾铃音忍着笑意一瘸一拐蹦着上前拍他后背,柔声安抚:“梅饼用了白梅干和辣椒,可以验尸也可以吃,更何况你吃的是新鲜才出锅的,没事儿的。”
穆松白又呕了一会儿,胃里实在没什么可以吐的了,才直起身,又摆出那副鼻孔朝天看不起人的样子。
昨日初见他便是这副欠揍模样,贾铃音在心底翻了个大白眼,念及他才救了自己,便当做没看见,小心挪着脚依墙而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