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松白表面未说什么,心底却打定主意,再不让贾铃音给他看病。
乞巧诱捕宣告失败,穆松白虽觉可惜,却并未对贾铃音多加责怪,见她暗自苦恼,便好心带她游湖放松。
贾铃音生性好动,只玩了一会儿便没了兴趣,百无聊赖拨水时瞥见一栋红墙绿瓦,与周遭白墙黑瓦格格不入的建筑。
“那是何处?”
穆松白轻掀眼帘,淡淡道:“桐花坊。”
桐花坊?
这个地方为何听起来这么耳熟呢?
贾铃音歪着脑袋皱眉思索,片刻后恍然大悟,前几日穆松白夜不归宿,她听小厮说起过这里。
今日得见,果真与众不同。
贾铃音趴在舷窗,仰头打量这栋三层小楼,不知为何,她总感觉桐花坊里会有他们想要的东西。
回到客栈,贾铃音整个人都无精打采。
他们来到杏城已三日,除了弄清那几人身份信息外再无其他线索,就连将她们诱拐之人是男是女都未可知。
贾铃音想起从前与林月云一同踏青看灯会的场景,心头愧疚越发浓烈。
隔壁房间内,穆松白也是一筹莫展,还在南县时,他便飞鸽传书让他在中州的部下调阅卷宗,看看有无可疑之人。
他总觉着这不是个案,在其他地方或许还有与林月云一样的受害者,而在听了贾铃音的分析后,穆松白便愈发肯定这个念头。
然而这么多日过去,一封回信也没有。
正当二人在各自房间思索下一步该如何做时,杏城周知县带着师爷捕手敲响穆松白房门。
“玉液池发现一具无头尸,微臣特来请贤王殿下开堂审理。”
一墙之隔的贾铃音听见周知县声音,正准备去穆松白那里看看是不是有了新线索。
谁料心急之下忘了手里还端着茶杯,起身的瞬间茶杯摔落在地应声而碎,正好将周知县后面那句话给盖住。
贾铃音也未曾多想,将碎片踢开径直去了隔壁。
一看见她,穆松白便冲周知县使眼色,周知县心下了然,便借口或许这具无头尸与他们正在调查的案子有关联,邀请他二人一同查案。
贾铃音求之不得,当即便应了下来。
玉液池便是上午他们游湖的地方,而发现无头尸之处又恰巧就在桐花坊附近。
贾铃音带好麻布手套,无意瞥见桐花坊三楼最左侧有个人躲在窗帘后头一直看着他们,就在她准备将此事告诉穆松白时,窗口处空空如也,哪里还有人影。
游湖时萌生的想法此刻愈发坚定,贾铃音案子决定,待验完尸必得寻个理由去桐花坊好好查探一番。
“这可不比南县,验不出来有薛神医给你兜底,若是不行,还是早些告诉我,我去叫本地的仵作来。”
穆松白看着贾铃音娴熟的准备工作,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上前叮嘱。
“怎的一到关键时刻,你便这样瞧不起人?”贾铃音嫌恶地看了他一眼,像挥苍蝇似的将穆松白往一旁赶,“走走走,别挡着我。”
穆松白讨了个没趣儿,冷哼一声挪到树下远远看着。
尸体从水里捞出,颈处切口大致整齐,边缘肉微卷,断面被水浸泡的已无血色,,双手张开,指甲上还染了蔻丹,足底无发皱变白,周身无泥沙。
“初步判断死者是个女性,是被人杀死后扔进水里的,具体怎么死的,还需带回去再验。”
周知县点点头,着人驱散人群,将尸体带回县衙。
与南县不同,杏城仵作有专门验尸的地方,里头工具一应俱全,就连保存尸体的冰室也额外配备了两个。
贾铃音轻声感叹,来不及欣赏便投身下一步行动中。
穆松白与周知县在外头给捕手布置任务,只将原先的张仵作留下来给贾铃音当做助手。
毕竟是人家的地盘,贾铃音不敢僭越,与张仵作互相谦让了好一会儿,才拿起刀自胸口向下延展开。
随后贾铃音拿出银针在心脏部位刺了一下,银针并无变黑迹象,旋即注意到肺部发黑,她小心割开一部分,竟发现肺叶中满是灰尘。
张仵作见状赶紧将这一发现记录下来,核对无误后贾铃音才开始下一项检查。
“天呐!”
张仵作伏案记录,听见贾铃音惊呼,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快步走过来一看才知,那女尸腹中之所以凸起,是因为她已然有孕多时!
贾铃音小心翼翼将腹中胎儿捧出,仔细观察后发现这是个已经成型的男胎!
本以为杀害那几个女子的凶手已经够残忍,没想到世间还有比之更为令人发指的。
张仵作验尸多年也从未见过如此心狠之人,一时之间也被惊地久久说不出话。
贾铃音将胎儿用干净麻布包裹住,强忍住心头苦涩一一解剖其他部位。
待穆松白与周知县回来,看见的便是张仵作与贾铃音二人分别坐在书桌两旁,双眼无神,脸上写满了悲痛。
“可知死因是什么?”
贾铃音伸手将验尸记录推到穆松白面前,“吸入过量灰尘被砍断头颅大出血而死,简单来说,是着火后昏迷,一息尚存之时被砍头。”
“还有这个。”贾铃音指了指被妥善安置在木盒里的胎儿,有气无力道:“也是在她腹中发现的,一尸两命,凶手当真狠毒。”
穆松白想出言安慰,却不知该说什么,只得拍了拍她肩膀,与周知县交待一声后带着贾铃音回了客栈。
“还有件事我忘记同你说。”
贾铃音叫住准备离开的穆松白,将下午在玉液池边看见的告诉他,末了,还是没能忍住,将自己想去桐花坊一探究竟的想法也说了出来。
不出意外地,说完便被穆松白拒绝。
想他征战多年的老手在桐花坊都吃了亏,贾铃音一介女流,又不懂武功,如何能孤身前往?
贾铃音自知劝不动,便假意答应,保证好好休息不乱跑,到了晚上,便偷偷从床下掏出昨日走散时新买的男装。
最小号男装套在她身上仍是有些宽大,不过没关系,贾铃音对着镜子勒紧腰带,拍了拍手,心满意足道:“这样便好啦。”
做完准备贾铃音踮起脚尖,蹑手蹑脚地推开房门。
谁料脚还未落地,就看见穆松白倚靠在围栏,面无表情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