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瓶与窗边桌差不多高,里头放了两卷画,头前儿搜查房间的时候贾铃音打开看过,只是普通山水画,那会子玥儿说是她看腻了收起来的。
贾铃音不懂书画,便叫了穆松白来,穆松白端详片刻后只说这种画满大街都是,便将其放回原处。
那时他俩想破脑袋也没能想到,心心念念想要找到的平儿头颅,竟就在画卷下面。
可是若要将头颅取出,就须得打破花瓶,若真有,那还好说,若里面空无一物,以玥儿的性子,怕是要闹起来的。
“我都到这般田地了,又何须骗你呢?再说了,一个花瓶而已,我若想要,有的是人排着队要送给我。”
这倒不假,自平儿失踪后,桐花坊的生意非但没有衰退,反而蒸蒸日上,据婉娘所言,这全都要归功于玥儿。
虽是如此,贾铃音仍踌躇着不敢上前。
毕竟她在玥儿手下吃过亏,即便玥儿如今掀不了什么大风浪,多点戒备,总归是好的。
见贾铃音久久没有动作,玥儿也有些急了。
她忍过钻心疼痛才换来回到桐花坊的机会,三人之中唯一胜利果实就要落入她手,这节骨眼儿上,她如何能允许失误发生?
空旷而又寂静的房间内,贾铃音与玥儿各自焦灼着。
忽地不知从哪儿钻进一阵邪风,桌上燃着的蜡烛被骤然吹灭,整个房间顿时黑做一团。
而就在贾铃音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手足无措之时,浓烈的樱桃香气钻入鼻腔,紧接着,便感觉胸口好似压了重物,每呼吸一口,脑袋便如同炸裂般疼痛。
这情况,即便是傻子也意识到不对。
贾铃音屏气凝神,放缓了呼吸,凭借着记忆在空气中一点一点试探,终于在胸口的挤压感快要消失时,让她摸到窗边桌。
她似溺水之人那般,牢牢抓住窗边桌一角,贪婪地呼吸着来自玉液池的晚风。
“贾仵作,可好些了?”
借着朦胧月光,贾铃音扭过头,玥儿仍半倚在床头,声音似乎就是从那里传来。
“我没事,你不要乱动,待会儿就好了。”
桐花坊紧邻玉液池,周遭并无可攀爬之物,房间外二木在守着,若贼人真要进来,是怎么也瞒不过贾铃音的。
如此想着便稍稍放下心。
又等片刻,眼神逐渐清明,贾铃音转过身,总觉着屋内有一团黑雾经久不散,她试探性伸出手,眨眼间便被黑雾吞噬。
指尖陡然痒了起来,好似有无数只蚂蚁在爬。
她抽回手,却感觉有什么东西正从黑雾中挣脱出来。
贾铃音怔楞地看向房间中央,耳畔猝然传来呼吸声,轻轻浅浅,她下意识回头,身后空无一物。
再扭过头去时,身子突然无力软了下去,恍惚间,她仿佛看见玥儿赤着脚,自黑雾中走出。
“叮铃——”
“叮铃——”
“叮铃——”
声音愈发的近,贾铃音大口喘着粗气,一双白嫩玉足映入眼帘。
她顺着双腿往上看去,玥儿嘴角噙着笑,缓缓蹲下身子挑起她的下巴,柔声道:“贾仵作,可好些了?”
“你不是...”
话未说完,贾铃音便眼前一黑,向后仰去。
“我不是什么?”玥儿接过话茬,“我不是瘫软在床无法动弹?不是折了双手连吃饭也做不到?”
“贾大仵作,你在我手里吃了这么多亏,怎的还是不长进呢?”
“像你这么蠢得人,活该成为我的垫脚石。”
“别藏了,出来吧。”
玥儿盯了半晌,直起身子冲着大门高声嚷了一嗓子。
随着‘吱嘎’一声,二木推门而入,一见着不省人事的贾铃音,便邪笑着走过来,掐了掐她白嫩的脸蛋儿。
“收起你那龌龊心思,若她有闪失,组织定会杀了你!”
桌上放着甜酪,原本贾铃音打算看完书再吃,此刻她被迷晕,倒是便宜了玥儿。
“摸一下而已,又不会怎么样。”
二木不以为然地伸出手还要继续,却没想到玥儿会将那一壶滚烫的茶水砸过来。
炎热夏季穿的本就少,茶水飞溅淋了一身,当即便烫地他向一旁空档之处跳开,暴喝声紧随其辉,“荀玥你疯了?!”
哪知荀玥突然起了脾气,手一挥将桌上碗盏尽数扫落在地,而后随意捡起一块碎片,逼近捂手喊疼的二木,“你若再碰她一下,我不介意送你去跟婉娘和平儿作伴。”
说着她看向先前用来蛊惑贾铃音的花瓶,轻蔑道:“那个花瓶大得很,装你,绰绰有余。”
二木知她心狠,既说得出便做得到,兀自哀嚎一阵没那么痛了,才踉跄着起身,近乎讨好似的问她,“下一步该怎么做?”
荀玥并不答话,只安安静静地看向窗外。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湖面传来细碎水声,伴随着几声布谷鸟叫,荀玥莞尔一笑,“来了。”
二木好奇上前,见船坞内走出两个身着夜行服,蒙了面只露出眼睛的高大男子。
其中一名男子留在船头把持着小船,另一名男子利落地从窗户翻进来,转瞬便来到房内。
“就是她?”男子走进前来,踢了一脚贾铃音,见她毫无反应,手心一翻,默然道:“葫蔓藤拿来。”
“不急。”荀玥挡在二人中间,面露狠色,“容我先玩玩儿。”
说罢,她便指使着二木协助那男子将贾铃音扛在肩头,大摇大摆地自正门离开。
而在他们离开后,一直被不安包围着的穆松白骑着马姗姗来迟。
整个桐花坊安静如斯,原先热闹非凡的舞池此刻只余三两油灯,穆松白飞身上楼,房内一片狼藉,碗碟碎了一地,地毯还有被水浸湿的痕迹,被子皱巴巴的只能看出曾经有人在这上面躺过。
贾铃音,荀玥,连带着一直在门口守着的二木全都没了踪影。
穆松白心道‘不好’,慌忙奔到窗边,四处张望一圈,一艘小船晃晃悠悠地驶向对岸。
但因月色,他看不清那船身颜色,只模模糊糊看见船尾似乎悬着一盏金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