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在替谁遮掩什么吗？”
贾铃音重新问了一遍，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穆松白，生怕自己一个恍惚就会错过他那一闪而过情绪。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算了，你不说自有你的理由。”贾铃音默默低下头，从他身上拿过药箱，“我只希望你不要做对不起百姓的事。”
贾平安前几日闲来无事随几个旧友去了隔壁县的山里头打猎，猎了几只兔子和山鸡，寻摸着贾铃音爱吃辣兔腿，便做好了送到医馆。
谁料医馆大门紧闭，他敲了许久也没人应，再一看对门儿的县尉府，也是如此的。
找了下人打听才知道贾铃音一早便随穆松白往树林里去了，应该是查到什么去找线索了。
没法儿只好带着东西回了家，准备晚上再来。
谁承想到了晚上，打更来回走了两遭了贾铃音也没有回来。
老头儿心里咯噔一声，最近失踪的人太多，莫不是出事儿了？
正想着该如何是好，医馆亮起了烛光，他凑过去，竟是久未见面的薛神医。
这薛神医除了医术了得，还通晓卜卦，听说贾铃音失踪，顾不上舟车劳顿拿起龟壳摇了一卦。
随着三片铜钱落地发出清脆声响，贾平安心头的焦急到达鼎峰，“怎么样？卦象怎么说？”
薛神医慢条斯理地收起龟壳和铜钱，轻言浅笑道：“放心吧，明日便会完好无损地回来。”
旁人的话或许算不得数，但薛神医的，贾平安向来都是深信不疑，既然他说没事，那便真的没事。
如此贾平安便放下心来，将带来的辣兔腿算作人情赠与薛神医后踩着夜色回了家。
一切正如薛神医所说那样，贾铃音果真在第二日快到午时一脸疲惫地踏进家门。
见着贾平安也顾不上认错，随意唤了声“爹”后便撞开房间门扑在小床上，连衣裳都来不及换就这样抱着被子睡了过去。
贾平安瞧她睡觉都还皱着眉头，心里又气又心疼，兀自叹了口气，从柜子里重新拿了床被子给她盖好，又将鞋子脱掉，窗户收了进来，这才轻轻带上门离开。
这厢贾铃音睡得不踏实，县尉府里穆松白亦是如此。
早前在杏城的时候，贾铃音就告诉过他，平儿房间找到的木盒里刻着芙蓉花。
他原以为这是女儿家的癖好，不想今日在祭坛也看见了同样的芙蓉花。
芙蓉花常见，然而刻有三根花蕊，六瓣花瓣的却不常见，毫不夸张地说，偌大汴唐，只有那位有这种癖好。
深夜，穆松白从睡梦中惊醒，他从枕下拿起上午才送到的家书。，信里字斟句酌无一不再透露着来信之人的急切。
不知怎的，他想起出来前，与姑姑的谈话。
那时正赶上父亲生辰，外国来朝，他也精心备下贺礼准备在宴席上送给父亲。
谁料宴会开始前，他被叫到城郊别馆，在那里，姑姑拉着他的手，语重心长地对他说：“如今朝堂内忧外患，姑姑将你送离金安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你放心，至多半年姑姑就将你召回来，到那时，整个汴唐便再没有人是咱们姑侄俩的威胁了。”
穆松白是被姑姑带大的，自然对她的话毫无疑义。
可如今接连发现的证物无一不在提醒着他，以慈爱著称的姑姑或许还有另一幅不为人知的面孔。
从回忆中抽离，穆松白将这一封家书与之前几封放在一起收进柜子最深处，而后来到床边，看着朦胧月色，他决定待案子结束便返回金安。
有些事，终究还是要自己亲手解决才最合适。
翌日一早阳光正好，贾铃音伸了个懒腰揉着眼来到院中，贾平安难得地没有做生意，而是躺在摇椅上晃晃悠悠地晒着太阳，手边还放着新泡的茶和一碗冒着热气的鲜肉小馄饨。
贾铃音昨天回来后便一直睡着，半夜倒是饿醒过一次，只是家中没有吃的，便灌了壶冷水又睡了过去。
“阿爹早上好呀。”
心知做错事的贾铃音赔着笑慢慢往贾平安身旁凑，见他仍阖着眼不理会，便自顾自地搬了个马扎坐在一旁三五口就将小馄饨吃了个干干净净。
吃完后，她像小时候那样在一旁戳戳捣捣试图引起贾平安的注意，无奈不管她做什么，贾平安都不理，眼看着就要吃到，她心一横推开门就要走。
可脚还没跨出去，贾平安的声音就从背后幽幽传来：“铃音，你可还记得当初你说你要做仵作时，是如何对我保证的？”
如何保证的？贾铃音抠了抠太阳穴努力想着。
“我已经失去你娘亲，不能再没了你这个女儿。”说着贾平安放缓了语气，道：“若你下次仍是连个口信都不留便消失，叫我到处找都找不到的话，那这个仵作你也不用做了。”
贾平安原是想说若她执意如此，那便不用认这个父亲了。
而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说到底，还是舍不得看她伤心。
贾铃音扭回来蹲在贾平安身旁，蹭了蹭他的手背，闷闷道：“阿爹放心吧，这样的事日后再不会发生了。”
像往常那样，贾铃音先来到医馆开门，只是今日她来时，医馆大门已经开着了。
她站在门口，微微楞了下，在看清里面忙碌的人影后便飞奔过去一把抱住，激动道：“师傅！你可算回来了！”
薛神医突然被她撞了个满怀，手中的熟地黄没拿稳全都掉在了地上，他摇了摇头，宠溺中夹杂着一丝无可奈何：“好了，若叫人看见，成何体统。”
贾铃音才不管这些，她只知道师傅回来了，她再也不用孤军奋战了，想到这儿，她一溜烟儿的跑开，再回来时手里多了张纸，纸上画着的正是那只黑虫。
“这不是天罗族的血蛊吗？你是如何知道的，我记得我没有教过你这些啊。”
贾铃音闻言眼睛一亮，师傅真的知道！
“师傅你知不知道这血蛊如何制作？”
薛神医看了眼黑虫，不屑道：“这有何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