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松白赶回来的时候荷花池旁那一出闹剧已谢幕多时,参演人员大多退场,唯有贾铃音,孤身一人端坐在凉亭中央,直勾勾地盯着石桌上蒙了红布的托盘。
宫里四处都焚了香,夹杂在一起被带着水汽的晚风这么一吹揉杂在一起,竟意外地让贾铃音感到一丝安定。
“这是姑姑带来的?穆松白掀起一角,红翡翠在这朦胧夜色里泛着幽光,甚是妖艳。
贾铃音没说话,微微点了点头后才道:“长公主给了我这一盘首饰,叫我离你远一些,不要阻碍你光明的未来。”
“明日一早我便叫徐尉送回去。”松了手,那抹红光便又隐入黑暗中。
贾铃音突然按下穆松白要唤人来的动作,狡黠一笑,“送出去的礼物哪有再还回去的道理?”
穆松白茫然,看着她意味深长地笑便明白了,“行,你先收着,喜欢就用,不喜欢就叫人收进库房。宫里新上贡了批宝石,改日你想要新的了我再叫内务府给你赶制些。”
“这些都不重要。”
这个时辰其他人都呆在各自房中,暗卫被穆松白撤了,此刻的荷花池除了水中偶尔略过的那一尾尾锦鲤,便只剩下穆松白,以及被他牢牢抱坐在腿上双颊薄红的贾铃音。
“那什么最重要?”声音醇厚如存放了多年的老酒。
“阿爹,师父,东儿,合意。”贾铃音挣脱不得,索性整个人歪在他肩头,掰着手指一个一个数过去,在说完合意后便停下。
直至穆松白黑了脸手上发了力,才伸出手环住他脖颈,像才睡醒的小猫咪似的凑过去蹭了蹭他下巴,“还有大人!”
“算你机灵。”报复似的矮下脑袋在贾铃音唇上咬了一口,胡闹了一番后将话题转回到穆松慈的死因上。
“从三皇子胃里找到的葫蔓藤远比林月云胃里的要新鲜,毒性也要更强,想来这葫蔓藤便是出自金安。”
狂风骤起,吹的贾铃音忍不住打了几个冷颤,穆松白脱下袍子罩在她身上,两个人牵了手往寝殿走。
“还有其他发现吗?”
“有。”池边小道有些拥挤,贾铃音抓紧了他的手,身子牢牢靠着穆松白臂膀,“他的胃里还有残存的鹤顶红。”
穆松白讶然,竟然有两波人不约而同地想要杀了他。
其中之一穆松白能想到是朝阳,另一个会是谁呢?他在朝中还有其他仇家吗?
“辛苦了。”进了房,穆松白便把贾铃音反抵在门上抱住。
“我还没说完呢。”
闷声从胸口传来,穆松白低下头,贾铃音撅着嘴瞪他。
“三皇子死的那个宫殿被人埋了蛊毒,师父说这种蛊加了诅咒,唯有一宫之主会受影响,其余的像宫女太监便没有事。大人,这宫里原先住的是谁?你若是知道还是尽早告诉她为好,若是晚了,怕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
交泰殿主位是皇后,近年来她也确实疾病缠身总不见好。
莫不是真与这蛊毒有关?可这宫里又为何会有巫蛊之物呢?
思考间下人来敲门,说是洗澡水已经放好。
穆松白低下头对上贾铃音忽闪的眼睛,暧昧一笑,“夫人,一起吗?”
升腾的热气中不断冒出难耐的娇吟,时不时还传出几句带着水汽的哭腔,和男人轻柔耐心的哄声。
第二日醒来偌大的床上仍是只有贾铃音一人。
许是进宫了吧。她如此想着闭上双眼往穆松白的位置蹭了过去。
“小厨房做了荷花酥,若是再不起来可就要凉了。”
眼睛蓦地睁到最大,映入眼帘一张夹杂着笑意地熟悉俊脸。
穆松白原本是要进宫的,都换好了朝服牵了马,担心走后穆朝阳会再度登门,便叫徐尉先进宫,他叫醒贾铃音后带着她一起在宫里与徐尉汇合。
“你怎的在家!”贾铃音一跃而起勾住穆松白脖颈,双腿圈住腰身,带着尚未散掉的倦意,整个人挂在他身上。
“等某只小懒猫睡醒,带着她一起进宫。”穆松白兜住贾铃音,让她不至于滑下去。
“要进宫啊?”瞌睡虫瞬间被赶跑,贾铃音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为难道:“可不可以不去?”
她在乡间长大,从小无拘无束,见过最大的官也就是县尉,如果不是穆松白,这辈子贾铃音都不会走出南县。
这冷不丁要进宫,还要去见那个向来只在耳朵里听到的国家最高掌权者。
贾铃音下意识搂紧了穆松白。
光是想想便叫她觉得毛骨悚然。
“一定要去吗?”坐在梳妆镜前,贾铃音如此问道。
“要去的。”
“真的要去吗?”吃早膳时贾铃音又一次忍不住问道。
“真的要去。”
上了马车贾铃音抬起头,穆松白了然,抢在她开口之前说道:“常言道,丑媳妇儿也要见公婆,更何况我家铃音生的如此貌美,更应该提早见公婆了。”
为了让贾铃音安心,穆松白特意没有骑马,一路上牢牢握住她的手,叮嘱她什么该说,什么要说,什么不能说,什么没必要说。
“好麻烦哦。”
马车走的很慢,穆松白长篇大论结束也才走了一半路程。
“这么多规矩你小时候是如何记下来的?若是不小心犯了错要怎么办?”
在穆知言眼里,能给他带来利益的他都会以礼相待,其余的便都冷着脸,就连自己亲生的孩子也不例外。
“与寻常人家一样,会被打板子。”
说是这样说,但穆松白却没有挨过板子。
五岁以前犯了错有孙越乔护着,朝阳有时也会从中劝和。
孙越乔死后穆松白好似一夜长大,学习更加刻苦,性子也较往常更为稳妥,穆知言便是想找茬也寻不到理由。
等到再大一些,他被穆朝阳接到长公主府抚养,彻底远离了穆知言。
“长公主待你如何?”
他俩同样幼年没课母亲,可不一样的事贾铃音的成长过程中始终有贾平安的参与。
穆松白便不一样了,从小就要寄人篱下。
想到这儿,贾铃音心疼地抱住了穆松白。
“挺好的。”穆松白回抱住她,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