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美娘得知爹娘被“送”回了老家,与丈夫思量再三,意欲离开侯府追赶爹娘。她心疼三妹,又怕他们还在侯府住着碍了邢慕铮的眼。至于爹娘,钱美娘这回是彻底寒了心了,钱李氏戳娇娘那一剪子就像戳在她的心上。她们这些孝顺的女儿,在爹娘眼里是随时可抛可弃的东西。可再如何叫人生气,他们也是爹娘,也是打着骨头连着筋。她身为大姐,不得不收拾这烂摊子。只是那金丝楠木床还未做好,郑木匠便打算先送了钱美娘回去,再转回来完工。
谁知他们意欲辞行时,竟是邢慕铮先找上他们,“大姐大姐夫何需急着回家,可是侯府招待不周?”
钱美娘本是心里有愧无颜相见,听见这话更是双手乱摆,“侯爷大人哪里的话!是我们待久了,给侯爷和娇娘添了大麻烦!”
邢慕铮道:“此事与二位无关。大姐,邢某有不情之请。娇娘因着受伤,一直沉着心思,还望大姐多住些时日,开导于她。”
钱美娘满脸愧色,“此事本就因我家乌七八糟的事儿才叫三妹受了伤,我又哪里还有脸去开导她?”
邢慕铮认真道:“大姐对娇娘一片真心,邢某与娇娘都是知道的,娇娘这些年受了许多苦,心里很想与家人团聚。如今屡遭背叛,大姐再一走,她怕是更加难过。”邢慕铮其实不愿娇娘身边有许多人,她身边的人多了,就更不愿看他了。可她那句什么都留不住叫他难受,她若是高兴,便多留些真心人在身旁也无妨。
“这……”钱美娘陷入两难,抬头看向郑木匠。郑木匠着实也有些犹豫,老实话昨儿钱李氏那一出着实也寒了他的心。三妹是侯府夫人,岳母尚且敢这样疯狂,回去了还不知道怎么对待美娘。要他认真说,他是不愿美娘再与娘家往来的,为了那样一个禽兽儿子,竟真要取治她性命的女儿的命,这样的爹娘有甚值得孝顺?况且现在钱宝贵死了,他们不知是否更加疯癫,美娘心善心软,少不得受折腾。
邢慕铮已然看穿了他们心中所想,他道:“邢某已派人送钱氏夫妻与钱宝贵的棺材回村,并且也让人嘱咐村官让他好生看着。钱氏夫妻这一生都不能再出村子一步。大姐已是郑家妇,不必再管钱家事。大姐夫既是木匠师傅,邢某这里的确是有许多活儿想请他帮忙的,不若二位与郑家一并搬到玉州来,大姐与娇娘相互也能有个照应。”
邢慕铮难得说这么长的话,却是句句都打在钱美娘夫妇二人的心坎上。镇上的木工活计近来总是不温不火,他们心里也有些忧心的。如今邢慕铮说请郑木匠帮忙,那就是他想替他准备活计啊。况且留在玉州还能与娇娘时常见面,有定西侯府做靠山夫家也能好过许多,钱美娘着实是很心动的,她与郑木匠想了又想,还是决意顺从自己的心意,将郑家父母都接来了玉州,婉拒了钱娇娘的好意,租了一套小院子,一家人住了进来。
夏走冬至,春去秋来,眨眼就是两年。
郑木匠早完成了那金丝楠木床,邢慕铮回去“用”了之后极为满意,暗地里给他塞了一个红封。郑木匠拿着这些钱又向邢慕铮回购了一根好木头,给自己家做了一张相同的床。那床别有洞天,姐妹二人说起床来总有些咬牙切齿,脸却是泛红的。
因着郑二哥的手艺,他成了邢慕铮设立的制工坊的监事,隶属兵部,成日不知在做些什么,钱美娘也没问,只是知道他每月的俸银优厚,他们便买了一间稍大的院子,还收了两个打扫的婆子和丫头。若是平常,钱美娘是绝不能花这个钱的,只是她突然被大夫诊出了喜脉,郑二哥欣喜若狂之下不顾她的反对,非要买人回来伺候她。
郑家老两口也极为高兴,因着钱美娘过门这么多年来,一直未曾有孕。也是当初在钱家时做活太多伤了身子,穷人家也从未想过调理,因此难以受孕。纵是如此,郑家老两口也从未给过钱美娘脸色,更没有叫郑二哥休妻另娶。钱美娘心里很是感激的,又总有些愧疚。钱娇娘知道了这事儿,便让一直为她调理的白大夫给她也看了,白大夫给她配了药,吃了一年多,几个月前钱美娘就怀上了,一家子高兴得不得了。
这是一年花神祭,钱娇娘已驾轻就熟,领着众人一丝不苟地祭拜了花神。下午便是花林宴,将会持续到夜时月升。由于钱娇娘的支持,花林宴得到了官府的认可越办越好,今年更是钱娇娘亲自操持的。几乎整个玉州城的未婚儿郎少女都来了,老宅子的美人们这两年又嫁了许多,多数与兵营里的将士们成了对,少数嫁给了城里的儿郎,严进终于娶了山楂。还有一些未成婚的,她们却也不着急了。因为如今她们在钱娇娘手下干活,挣钱养活自己,思及伏低做小伺候爷们的过往,这样的日子犹如神仙日子。当然也总有爱慕虚荣的,见邢慕铮这条路确实行不通了,生了心思把自己送出去给玉州的大户当了妾,钱娇娘也随她们去了。雨萝也自愿跟了来路过玉州拜访邢慕铮的一名巡按作妾,烟萝知道了气得生平头一遭狠狠打了雨萝一巴掌,恨她不知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