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儿,你还好么?”狄清雅在杭家的偏院见着邢平淳,一见着他就疼惜地将他拥在怀里。邢平淳倒有些窘迫,他道:“清雅姨,我没事儿。我都这么大了,你就别抱我了。”
狄清雅闻言松开邢平淳,邢平淳起身,清雅打量眼前越发像邢慕铮的英挺少年,笑道:“正是呢,现下你比我还要高了。”
邢平淳拍拍胸膛,“可不是么,先生们都说我还有得长,兴许会超过爹爹!”
狄清雅怜爱地摩挲邢平淳,拉着他坐下,准备的点心都是邢平淳爱吃的。邢平淳也不客气,接过来就吃。
“怜姐儿呢?”邢平淳问杭致与狄清雅的独生女儿。她是前年出生的小丫头,现如今两岁多些,水晶一样的小小姐,杭致最疼爱的掌上珠。
“她闹得很,我没带她来。”狄清雅让众仆退下,悄悄问,“小逆雪可还好?”
钱娇娘虽然没能传来消息,但狄清雅还是在过年邢平淳上门拜年时,知道了这一喜讯。
邢平淳道:“我也不知道,我也许久没有他的消息了,只知道爹娘没有带弟弟上战场。”
“是呢,你娘就是个胆大包天的,连战场也敢去!”狄清雅无奈笑笑,同时记起正事来,她拉过邢平淳,正色与他道,“丑儿,天家得了失心疯了,我送你离开永安罢!”
邢平淳一愣,旋即轻笑道:“清雅姨,多谢你为我担忧,但是恕我不能接受你的好意。”
清雅着急道:“丑儿,我已听说天家连发好几道圣旨,就是想让你爹回来,这绝非好事啊!你姨父说你爹回来怕是凶多吉少,可因着永安有你,他又不得不只身犯险。倘若你先一步逃离了永安,你爹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你只管放心,杭府会动用最精锐的暗卫,护送你出永安。”
“千万不要这么做,这事儿若是让天家知道了,杭府也难逃干系,况且杭府是兴旺大族,若是追究起来,不知将有多少人受牵连。”
狄清雅道:“你只管相信你姨父,他说能成,自是能成。”
邢平淳沉默须臾,终是摇了头,“清雅姨,你与杭姨父的心意我心领了,多谢你们在这样的危难关头还能想着邢家,可正是如此,我更不能把你们牵连进去,若是娘知道了,定要将我一顿好打。”
“丑儿……”
“清雅姨,”邢平淳露出一个神秘莫测的笑,“你不必为我担心,我已经有人帮忙了,我爹必须得上永安来,但我们也会平安地自永安脱身。”
狄清雅看见眼前胸有成竹的少年有些恍神,那个原本在娇娘身边笑闹的娃儿,如今已经成长至此了么?
清雅莫名地感到了安心。
邢平淳站起来,对着狄清雅深深一揖,“清雅姨,请替我与爹娘谢过杭姨父,并且替我转达一句话……”
前线战事胶着,圣旨还一日日地来。渐渐地营地里的士兵们骚动起来,一些不满的流言蜚语四起。
“咱们打着仗呢,天家为甚要一日一诏地非要邢大帅回永安?”
“听说是邢大帅的长子尚公主。”
“啊呸!哪有尚公主还非得凑着战事的?况且我听说那个公主才九岁,大帅的长子都十五六岁了,这平白无故地娶个娃儿回去供着当菩萨?”
“他娘的这也太奇怪了!”
“俺听说,天家拿这事儿当借口,把邢帅召回去的,他怕邢大帅功高盖主!”
“什么!难道朝廷容不得邢大帅么!”
“天家要邢大帅回去送死么!”
“谁知道呢!听说换来的那个新元帅是个老头子,半截身子都埋黄土里了。这会儿还在半道半死不活,这么大年纪,要有功绩早有了,岂能等到邢元帅出头带领咱们?”
“听说这个徐老将军就是先前大元帅的爹,前一个大元帅害得咱们死了那么多兄弟,不知道他爹又要咱们死多少兄弟!”
“就是就是,咱们是来打胜仗的,不是来送死了!”
“天家这会儿非要邢大帅回去,不是要将我等兄弟往火坑里送么!”
“这里头一定有阴谋!”
招挥假装小兵,在营地里转了一圈,听见的全都是类似的不满逆言。他又急又气,更多的是惶恐。若是让人严惩这些嚼舌根的,又怕在战时搅乱军心,可若放任不管,陛下恐怕要失了军心。如若邢慕铮真在永安出了什么意外,那这些将士心里会作何想法?
“呜——呜——”集合的号角突而响起,营里地骚动起来。
“快些集合!邢元帅要亲自出战!今日一定要攻下齐南!”传令兵骑着马挥着旗在营地里穿梭大叫。
“招挥公公,原来您在这儿,大帅正找您呢!”御林军统领在人群中找着了招挥。
招挥忙回自己的营帐换了衣裳,匆匆赶到大帐里,邢慕铮身着银甲,正给将领们派发此回作战兵牌。招挥等他分派完毕,诸将都出去准备了,才上前道:“邢将军的身子可是大好了?”
邢慕铮咳了两声,副官李清泉为他送了一碗茶水来,邢慕铮喝了,这才道:“邢某吃了太医半年的药,是渐好了。”
李清泉接话道:“说是好了,却也不能过度劳累,更别提上战场了。大帅是心急着回永安复命,才撑着病体上前线的。”
“休要多话,退下。”邢慕铮道。
招挥道:“将军要多保重身子啊。”
“公公放心,本帅心里有数。只是战场凶险,公公还是退到后方安全些。”
招挥躬身,“谢将军体恤。”
邢慕铮带上头盔,系上披风就出去了。招挥并没有走,而是上了哨台,注视着大军拔起。
夺回齐南州一战打得十分激烈,但终是邢慕铮不负战无不胜之名,于日落时分破了城门,夺回了齐南。
招挥从头看到尾,他紧紧抓着栏杆,心神激荡。燮朝有此战神,何愁江山不稳?倘若永泰帝有先帝器量,怎会江山不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