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城最近十分热闹。
一是上元节临近,家家户户欢庆有余,来人相见拱手相贺,喜逐颜开。
二是茶余饭后小聚闲谈,宋家嫡女居于榜首。
聚贤居此刻座无虚席,闻者皆捧着一把瓜子香菊相互探寻。
“听闻这次被宋小姐扑倒的郎君上门提亲了?”有终归来的商贾不明情况,寻着边上的人问道。
“你不知道?”边上一群人异口同声,仗势着实有些大。
商贾被吓了一愣,摇摇头拘礼道,“各位兄台不知,在下从商走五湖四海路,鲜有归来。这次不是上元佳节,好不容易闲了才来这里松快松快。”
“哦豁,那你确实错失了好多趣事,来来,你说说,你最后听到宋家嫡女的消息是哪一块,小老弟我给你补补。”
一身着蓝衣华服少年拉着那商贾坐到石桌前道,旁人见之也尾随而后。
毕竟各个版本不一,他们也来凑个热闹。
“在下,在下常年夏末出商,那时只听闻宋家小姐扑了礼部尚书家的小公子周瑾,后面听闻宋家上门让周家公子给说法不是被拒了吗?”
商贾没见过这般热情之人,但满腹八卦虫儿作祟,还是先开了口。
“啊,你错失了重点,没事,大爷我今日心情好,给你从头到尾捋一遍。”华服少年满脸“你错过了太多”的可惜,左手握住扇柄敲了右手道。
人群中有人蹙眉,这少年好似在哪见过,但一时没想起来,见少年开讲,便将那点思绪抛之脑后。
“宋小姐眼疾之事一开始谁也不知,直到宋小姐及笄那年,宋老爷为女寻夫婿时选中了那程家四爷。这盲婚哑嫁是常态,但宋老爷爱女,便让两人见了一面,双方皆是满意,都已算好良辰吉日嫁娶。谁知程家四爷冒出个新妾来,宋小姐便出门问个清楚。等到了程家,门口站着两位郎君,闻宋小姐径直拉着程小郎君追问,要不是名字和事情都对不上,大家真误认为宋小姐和程小郎君有。。。”
“两位郎君?那其中一个是程四爷吗?莫不是宋小姐气急了,故意的?”
商贾疑惑,打断了华服少年说话。
华服少年蹙眉,好似不喜被人打断,便道,“你说还是我说?”
商贾汕然抿抿嘴,不再言语。
华服少年瞪了他一眼,才缓缓说道,“你说得对,大家都以为宋小姐是装的,是故意让程四爷难堪,但宋小姐紧拉着程小爷不放非要个说法。当时情况混乱,程家本就理亏,不想那程家夫人竟寻人去宋府打听,闻宋家小姐本就有眼疾之事,幼时连着家中长辈接连认错。程家夫人不乐意了,说宋家骗婚,塞个缺损的人过来。宋家怒了去要说法,程家恶言就要退亲,这不,两家人就此亲家变仇家。”
“那程家做事确实不地道,宋小姐虽有眼疾但人美有钱还小意温柔,如果不是程家四爷娶妻前先娶了妾,这不贬了宋小姐嘛,好歹先娶了妻再说啊!”
“确实,男人三妻四妾本正常,但人家宋老爷也说了,娶她女儿后也可再娶妾,这妻妾身份本就要分明,程家倒是本末倒置...不过这妾室倒是厉害。”
“谁说不是呢,那程家妾室现在转正啦,是程家四夫人了,以妾室过门,没多久就有孕生子,现在可是母凭子贵喽!”
众人皆谈,程家这门风确实有损,往后娶妻嫁女还是得看着些。
华服少年眼底闪过一抹笑意转瞬即逝,在众人纷纭众谈时蹙眉道,“你们说还是我说?”
众人立马安静下来。
“程家悔婚,还编排宋家小姐有残缺,京都名门贵女皆上了心。这后面就有宋小姐出门透口气就被人指指点点,宋小姐自此闭门不出。宋老爷爱女心切却也没得章法,只能忍着。这言论纷杂都可随时间消淡,一年后宋小姐被宋老爷安排出门闲逛,这不遇见了李二郎嘛,二人相谈甚欢。后闻李二郎相约带了朋友过去,宋小姐又认错了人。不知谁人又扯出程家事来,李家二郎虽不在意,但李家家族族老又怎能同意?这事便又不了了之,宋小姐伤心有余又躲了一年,年纪又涨了一岁。这次宋老爷自选择上门女婿让女闺中待嫁,谁知他看中了京都外江陵城的徐家长子,日后是要做家主的,只能忍痛让女远嫁。待双方都谈好了聘嫁礼,不知远在京都的徐家从哪里知晓了前两桩婚事,虽不知原由,但那徐家猜测宋家小姐无颜无德配不上徐家长子,便以此等原由退了婚书。”
说到这,华服少年顿了顿,清了清嗓子,“各位,听故事不要赏银,茶水能给小爷润润喉呢?”
商贾一听,立马明白,“小二,来三壶上好的阳春茶和五盘果盘糕点。”
远处听得小二应和,很快便上来茶点和糕点。
糕点样颖新奇外形精美,旁人忍不住吞了吞口水,也随手要了几盘,小二笑靥如花忙点头,“好勒,众位小等片刻。”
华服少年自顾自倒了两杯茶水下肚,看得众人皆摇摇头,浑沦吞枣怎么能品出这般好的阳春茶,可惜了。
商贾倒是不在意,只瞧着糕点精美有些稀奇,“这糕点怎没有见过?不知品名?”
“这是阳春桃酥,近来新出的,不过我看你倒不像个商人。”
华服少年看了商贾一眼,话题转得太快。
商贾眼底闪过慌乱,但也不过一瞬,刚想说话就见少年咬了满口桃酥道,“说话文绉绉的,像个读书人,你这是贩卖文笔的商贾吧。”
“公子好眼力,在下贩卖的是陶器古墨书文,所以对这京都事想知,到时候让文墨师赐笔墨写篇旷世情爱之作,赚点小钱。”说着商贾汗颜目光闪躲,像极了被人看穿后的囧然。
店小二及时上了糕点茶水,众人也不理会商贾的窘迫,忙向少年道,“小哥,别管他,你继续。”
商贾眼力极好,捧着茶水递了过去,“今日茶水钱在下全包了,公子请继续。”
少年接过一饮而尽笑道,“早说嘛,我又不问你要说书钱。”
众人笑。
“下面就是说到礼部侍郎的公子周瑾了,那周瑾可是京都城美男子排行榜上的,性子又极好,去年夏中不是有诗会嘛,宋老爷怕女在家闷着,就让宋家长子带妹妹出门散心,半路遇到周家小姐宴请,二人就直接过去了。男女不同席,宋小姐在诗会无聊也无好友在座,便早早退席去寻兄长,路上便遇周瑾。宋小姐已极力辨认,说起来周瑾和宋长兄个头相似,发冠那天竟也一模一样。宋小姐上前就拉周公子往家里走,隔着面纱周公子没认出来那是谁家姑娘,又不好意思伤了姑娘家面,没敢使力气挣脱出来。走了一路,众人皆见,有眼熟的忙唤了宋长兄。听闻宋长兄出来,宋小姐愣看着两位许久,左右辨认最终认出兄长回了家,宋老爷觉得缘分如此,打算与周家结亲,谁知周家直拒了宋家,连门都不让进。”
说到这,华服少年见商贾蹙眉,笑着问,“老哥这是不满意还是有疑惑?”
“公子看出来了?都说这宋千金扑倒郎君,怎么故事里听着没那回事?”商贾道。
“本就没那么夸张,无非是有小人见不得罢了,说到底宋千金扑倒的郎君仅有一个而已。”华服少年笑道。
“小哥说得在理,小的家里有人在宋府当差,宋小姐性温良善,那些言论定是不轨之人故意陷害,如此这般毁了一姑娘名声,想必心肠恶毒至极。”
“程家有很大嫌疑。”
“可如若不是宋小姐有眼疾,又怎会发生那么多的事?说到底宋家也有错。”
“害,那是天生的,怎可变?不过我听说这次的郎君家亲自上门提亲,宋家竟拒了,真真稀奇。”
“...”
众人纷说纭谈。
华服少年道,“你们说得也极有道理,不过话说宋小姐眼看双十年华,宋老爷急迫便让宋小姐随母回祖家转转,这不刚回来就扑了个郎君。”
“这次又是谁家的?”人群里有人喊了一声。
“晏臻公子。”
华服少年话音刚落,人群瞬间哑然跟上了开关似的,定在原处。
商贾垂眸不语。
华服少年笑道,“怎么?大家倒是不知去宋府提亲的郎君是谁?是不敢提?还是真不知?”
众人面色惨然,有人小声道,“小哥还是少说几句,要是让...”
说着还不由四处张望,见没有奇怪的人才道,“要是让长公主听到,你不被打死也得牵连九族。”
谁人不知,晏臻是长公主之次子,年幼体质弱细养在公主府,用的全是最尊贵的。
且小郡王体弱从未外出,只听其名声却未见过这人。
有人猜测苍白如鬼,惨然将入墓。
又或丑如恶煞,闭门不出。
怎么宋小姐每时隔一年就遇到个郎君,这次还是个郡王,这桃花粉运着实让人羡慕。
只是众人百般不得其解宋家怎竟拒婚?
此刻众人不知该如何听下去,却见那华服少年兴致上头滔滔不绝。
“闻每年上元前夕三日,小郡王都随长公主去寒山庙烧香礼佛。然众人皆知寒山庙会每年有红线牵缘,众多善男善女皆前往。恰逢宋小姐随母出游归来路过寒山,宋母为女求缘专门去方丈那,谁知刚出门就遇到了礼佛归来的小郡王,不知是不是红绳起了作用,佳人猛入怀,奈何小郡王身娇体弱竟被扑倒在地,宋家大抵没见过这般柔弱郎君,吓得愣在原地,小郡王...”
华服少年正说兴头上,一怒气高昂的大嗓门响彻过来,“你这孽障如此造谣生事,一天天啥事不干,满嘴生花,看老子不打死你。”
就见一魁梧中年华服男子一掌拍过来,掌风凌厉。
华服少年面色惊悚,瞬间跑路。
中年男子大掌落在桌子上便四分五裂,茶水糕点也散落满地。
众人连连闪退,生怕伤了自己,只见那华服男子只追少年一个,这才轻吐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