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落,黎明升起。
冬日的雾和冷冽一同而来,宋枝鹤醒来后下意识要拉床边的摇铃,屋内有锡锡的声音,才停住了手。
她差点忘记小郡王就在主卧休息,她一摇铃里面时能够听到的。
想起昨夜给他送圆饺的时候,他垂眸优雅吃着它们,像是在品味着什么美食,听到他询问这是什么时,她心口才有些酸涩。
皇家里面的规矩她并不知道,大概都是御膳房传膳而从不过二食,长公主又不曾过,听闻他自幼只能待在阁楼里成长,让她想起了一个故事,巴黎圣母院里面的敲钟人。
他被束缚着成长。
宋枝鹤小心翼翼穿上一层外衣,因为欢鹤楼内全部有地火,虽比不上长公主府内那般高大温热,但她自幼被家中宠着,更是应有尽有。
她不会挽发,披散着墨发想进去看看他是否醒着,也看看他身体是否还一如既往寒性体质,毕竟嫁过去的一个月内,她在膳食上和生活上都全力以赴用自己的人脉用帮忙治好他。
宋枝鹤踮起脚尖,刚踏入里面,就看到少年郎逆光站立在窗前,裹着毛皮大氅,正看着窗边延长而来的一支红梅枝干。
白雪中一点红,艳丽至极,而那人一身紫袍矜贵清冷立在窗边,宛如莅临人间的神祗,神秘又高不可攀。
她看入神。
宋枝鹤从来都知晓美色惑人,心口处的心跳如同小鹿来回乱跳,好像拥有这样的以为夫君倒也不错。
美与丑,有钱与没钱,她向来选择前者。
何况眼前人两样都占了,宋枝鹤觉得自己选择了合作的方式并不吃亏,这样想想,突然想要他活得长久一些。
她正看着美人的侧颜,美人突然回眸,他清冷的眼睛不知是被冬日里的雾晕染,好看得不得了。
宴臻平日里就睡眠少,而且这晚还睡着女子得闺房那个,屋内得香气全部是她身上的味道,淡而清冷的梅香。
他很喜欢。
他向来自己穿衣便在房内看了看,简洁而又干净,像她。
也看到了那束红梅,耳边听到她的声音,他知晓她在看他,也知晓自己除了这张脸之外好像没有别的可取之物。
不过他这张脸真的那般好看吗?
还是有什么东西?
她的目光过于赤裸,让他有些局促感,却未曾表露出来。
“你喜欢红梅?要是喜欢,等会回去之后让温香剪一些带回去摆着。”宋枝鹤先回神,耳热并快速转移话题。
“府内也有梅林,我只好奇,这一支梅长势甚好,都爬到了窗边上。”宴臻摇头,他抬手指了指窗外的梅树。
梅树是种在院中,离她的主卧处窗台有十几距离,可枝繁叶茂往上衍生,偏偏有一支落在这边,像是被吸引而来,攀附在这边,倒是成了美景。
“这支?我幼时喜欢在上面挂福袋,但是懒得出院子里,就让二哥进屋帮忙把一根枝干拉得离我近一些,没想到它竟然会顺着这边而来。”宋枝鹤靠过去看了一眼,也是有些惊讶道。
“这边寒气重,还是先唤人伺候。”宴臻见她单薄得衣角就靠过来,蹙着眉,却用大氅护着她,像是从背后拥抱。
他甚至能清晰闻到昨夜扰他睡眠的香气,渴望离得近一些。
“好,我怕打扰你,既然醒了,那我先去摇铃,你身体不好,尽量别吹太久的寒风。”
宋枝鹤没有注意,似乎感觉到冷风,忙跑了出去,走到拐角还不忘叮嘱他。
见宴臻点头,才去摇了铃铛。
温香知晓姑娘的起身向来规律,一群人早就在门口等候,听到摇铃声,宫仆们才缓缓行来,伺候着小郡王妃穿衣。
小郡王自幼有专门的人伺候着,后来不知什么缘故便不需要人守着,宫仆见郡王早就穿戴好,便只垂眸将净面的水端着等待主子使用。
宴臻和宋枝鹤先后收拾好,出门就碰到了长兄和三弟。
他们二人换上了新袍子,一个青蓝色温润儒雅,一个蓝紫色沉稳稚嫩,可能因为新衣服的缘故,倒是衬得几分神气。
“郡王安,郡王妃安,昨夜休息可好?”宋临则垂首向郡王行礼后,询问。
宋家只有宋父宋母三兄弟和宋枝鹤本人知晓是一场交易,但在外面还是需要维持,以防被有心人利用。
并不是宋府就是城墙堡垒,坚不可摧。
“可。”宴臻回。
“二哥呢?”宋枝鹤点头,随后没看到身后空无一人,探头询问。
平日里二哥可是最早过来,今日倒是没有见到。
“铺子里出了一点事情,便提前出门了,哦,对了,他还带着阿燃走了,让我跟你说一声。”宋临则开口,想起二弟的话有些疑惑,带着阿燃出门为什么要跟蓁蓁说?
他不是他的义弟吗?
“太祖母应该已经到了,我们先过去吧。”宋临承接过话题,大哥在官场上倒是敏锐,一回家遇到这种事情倒是愚钝了。
也不知晓是坏还是好事。
而且郡王还在身边,就算是假夫妻,但长公主是不会容忍在这期间发生任何事情。
想起最近发生的事情,宋临承感觉自己猜测的那些好像有些矛头,但是心中大为震撼却不敢相信爹娘竟然参与其中。
再次看向郡王的时候,宋临承眼底的神色有些压抑着,可对上阿姐的笑颜,心底有些愤懑,为什么阿姐会同意这场婚事。
太荒唐了!
他走在身后,看着阿姐欢声笑语,好像没有一点异样,她甘愿成为其中的一个棋子?
阿姐是不是早就知晓,还有二哥?
宋临承细细回想当初阿姐说愿意的时候,二哥眼底的震惊,他们到底隐瞒了多少事情。
二哥和阿姐向来聪慧,他也知晓,所以他不停努力,努力到一定成果时,却又发现二哥和阿姐在原地踏步。
他一开始以为是自己努力的缘故,可是后来才发现,还有一些人是藏拙的,二哥就是属于其中。
阿姐是确实懒惰,也可能因为幼时的那场事故,失去了记忆之后,好像越发躺平,但很多时候,他觉得阿姐看得比谁都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