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岱把季云领到别苑的马厩,马厩旁,还有一个小型的跑马场,四下有围栏。
围栏里是一匹高大的白马。
那白马没有套缰绳,正低头吃草,但它十分警觉,油亮的皮毛下,是精壮的肌肉线条,阳光洒落在它洁白生光的皮毛上,将它的桀骜不驯,照耀的淋漓尽致。
“这就是赤峰?”季云眼里迸射出兴奋的光。
季云是个马疯子,爱马如命。
曾经他们一起猎获了一匹野马的马王,季云险些为那马丢了命。
那马几乎把他甩下山崖……可后来,他疼爱那马,却疼到了骨子里。
他们有次在荒漠被围困了七日,援兵未到,弹尽粮绝。
季云却省着他最后一块藜麦饼,掰碎了喂给他的马。
后来那马也没有负他,愣是为他冲入敌军,为他挡箭而亡……
梁长乐回忆的片刻,季云跟陈岱进了围栏,他们悄悄靠近那匹白马。
“那是匹未驯服的马。”梁长乐眯眼判断,“纯种的大宛汗血宝马,只是太烈了。想驯服这样的烈马,至少要两个以上的人,默契配合。”
季云绕到宝马一侧,迅速抛出绳子,丢给陈岱。
陈岱在马的另一侧接住绳子,两人套住马的脖子。
季云飞身要跳上马背。
宝马受惊,长嘶一声,拔腿就跑。
陈岱应该拽紧那绳子,死死拉住马。他却被马拽的重心不稳,一个踉跄“哎哟……”他摔趴在地,手里的绳子也松了。
马疯了似的跑跳,要把背上的人摔下来,哪怕一人一马同归于尽。
“这马比先前的马王还疯啊!”梁长乐当机立断,飞跑进围栏,她使出全身力气,狂追挂在马脖子上的绳子。
眼看要追上了,马却长嘶一声,又加快速度。
梁长乐体力不行,再跑,她势必越来越慢。
她飞身往前一扑,根本不管自己哪儿先着地,会不会摔伤。
砰,她趴在地上,却是紧紧拉住绳子。
马力太大,拉着她拖在地上往前飞奔,但到底是被拖慢了速度。
马背上的季云错愕回头,“你疯了?松手!”
梁长乐不傻,冲他大喊,“你抱紧!”
季云皱紧眉头,眼底是浓浓不解,但他还是依言配合。
梁长乐借机蹬地起身,绕着近旁的拴马桩飞跑了三圈。
她拽紧绳子另一头。
宝马挣扎,却挣不开绳子,熬不过拴马桩。
骑在马背上的季云,一开始压制它的野性,继而安抚它,捋着它的鬃毛,轻拍它的头,又给它揉揉耳朵。
马儿渐渐体力不支,温顺下来。
“你……松手吧。”季云朝梁长乐喊。
梁长乐冲他微微一笑,松开绳子。
马脖子上一松,又撒开蹄子,在马场上嘚嘚跑了几圈,但与先前不要命的疯狂,已经大不相同。
季云不断安抚,不断轻拍他的背,俯下身子来对它说话。
一人一马,渐渐情绪平复。
季云控制着马,停在梁长乐身边。他翻身下马,目不转睛看她。
梁长乐的衣服摔脏了,被马拖着跑,几颗盘扣都蹭掉了,她净白的脸上也沾了灰。
明明狼狈不堪,却又比阳光还耀眼。
“谢谢……请教姑娘芳名?”季云拱手作揖。
梁长乐轻笑不语。
季云低头时却看见她垂在身侧的手。
她攥着拳头,但虎口处还是透出血红色。
他眸子一凝,“让我看看。”
梁长乐背过手,“小伤,不碍事。”
猛地扑上去,拽住疯马的缰绳,那得多大力?她不过是个小姑娘,细皮嫩肉的……不碍事才怪!
季云急的满脸通红,但他脸皮薄,又不爱说话。叫他硬拉过人家小姑娘的手看伤?
打死他也做不到。
马场近旁,有一座八角望楼。
望楼可将整个别苑的情形,尽收眼底。
此时望楼上的人,正目不转睛的看着马场上的一切。
从那个女孩子尾随来到马厩,到她飞快冲进马场,再到她奋不顾身的一扑……乃至后来,她绕着拴马桩,与季云配合驯服良驹。
一幕幕,他尽收眼底。
“王爷,赵王已经答应赴宴。”
他身后的人禀报说。
慕容廷嗯了一声,目光却没离开马场分毫。
“您看……”
“我亲自去。”慕容廷应道。
元九一愣,抬头看他,“不用王爷亲自出马,我等已经安排好……”
“无妨,我去见他最后一面,给他送送行。”慕容廷说完,转身下了望楼,让元九离开,他径直走向马场。
马场里头,陈岱已经扑打好身上的尘土,他摔了膝盖,走路姿势有些别扭。
他笑着感谢梁长乐,“若不是顾小姐帮忙,今日怎么也不能这么快驯服良驹,多谢顾小姐!”
慕容廷的目光一直落在那个狼狈的女孩子身上。
她一身尘土,却亮眼极了。
慕容廷明确的感觉到,看着她,他的心跳会更快,他的血流会更澎湃,他浑身每一个毛孔都叫嚣着兴奋。
并非因为她像某个人,乃因为她本身,足矣叫他欢喜雀跃。
她的坚韧,她的果敢,她的聪慧……她的一切都令他浑身充满征服欲。
他想把她彻底收服在身边,无论身体、还是灵魂。
他绝不放手!
“季云喜欢这马吗?”慕容廷大步上前,自然而然的握着梁长乐的手腕。
季云微微一怔,忙知礼的转开视线,“喜不自胜,拜谢王爷厚爱!”
“喜欢就好。”慕容廷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在他高大身影的笼罩下,她似乎小鸟依人。
梁长乐浑身僵硬别扭……在她昔日部下面前,这副“小鸡仔”的模样,简直叫她无地自容。
她脸都气红了。
“乖,回去给你上药。”慕容廷却更加过分,他低头在她耳畔,用温软哄孩子般的语气说。
梁长乐不想上药,她更想一拳打断他的鼻梁骨。
但自知之明告诉她,实力悬殊太大,还是不要自取其辱。
梁长乐没作声,她深深看了眼季云。
太多的问题,太多的怀念……她只能咽回肚子里。
慕容廷带她离开。她一路低着头,难得的乖巧。
慕容廷忽然停下,她一头撞在他身上。
“气压这么低,谁给你气受了?”他看出她不是乖巧,是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