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相信,把药还我。”梁长乐冷声说。
慕容景安举高药盒,摁住她,“我不会半途而废,但也一定要求个心安。跟我说说,这邪术,哪儿学来的?”
夜风徐徐,却是良久都不闻梁长乐的声音。
慕容景安越发不安,他的大手抚上她的脖子,一点点收紧……
死亡的威胁,近在咫尺。
“我阿娘留给我的。”
女孩子骤然响起的声音,是他所陌生的……悲戚,颓然,犹如受伤的小兽……
她好像哭了?
院子里没有灯光,月亮也被云层遮挡。
他离得很近,却也看不清她的脸,“你阿娘又是哪里学来的?”
“我不知道……阿娘给我留了嫁妆,用一只沉香木盒子装着,埋在地底下。等我年满十二岁就可以挖出自己的盒子。我的盒子里,除了小时候玩过的玩意儿,几套首饰,就是这药方。在锦囊里装着……也许是阿娘留给我的锦囊妙计?让我活不下去的时候,可以脱身用的?”
她自嘲的笑了声。
她说的是真的,是她还是公主时候的过往。
沉香木盒子,是她娘亲手埋在皇宫一棵大桂花树底下的。
她十二岁挖出时,就打开了锦囊,记下了这方子。
至于她母后哪里得来的药方?又为何留这药方给她?她则全然不知道。
“你阿娘是什么人?沉香木极其贵重,堪比赤金,她从哪里得来?”慕容景安疑惑更深。
“你爱信不信,不信,现在就杀了我!”梁长乐怒了,浑身的刺都乍了起来。
她母亲是堂堂梁国皇后,连块沉香木都弄不来吗?
夜色深沉,慕容廷看不见她的表情,却不难察觉她的情绪。女孩子是怒极了,只怕他再问下去,她不计代价也要和他拼命。
不知为何,或许是因为她身上浓浓的伤感,又或许是她的坚定,毫不退让。
她明明什么都没解释清楚,慕容景安却是已经彻底相信了。
他收起装药的盒子,“你在这里住上七日,七日之内,我把柳氏带到这儿来。”
“你要把她藏在你爹的别院里?”梁长乐忍不住质疑。
慕容景安轻哼一声,“只是暂时,谁说我要把她藏在这儿了?见了她,别多说,更别问。知道多了,对你没好处。”
梁长乐哼了声,满是轻嗤嘲讽,她对那些乱七八糟的才不感兴趣。
“七天的时间可不短,还望世子在外能保全我的名声。”梁长乐淡漠的叮嘱一句。
慕容景安皱了皱眉,“放心,此次圣上来行宫小住,所带人员名单是保密的,外人并不知晓。”
梁长乐不由自主想到一个人……他不是圣上的“外人”,名单再怎么保密,他也会知道的吧?
但有什么关系呢?
她已经把话说明白了,她不想借助他的力量,不想和他纠缠不清,因为惹不起,所以更不敢利用。
“多谢世子。”梁长乐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慕容景安把她安顿下,带着药走了。
柳氏即便得宠,也不过是个小妾,她的下葬程序不会太复杂讲究。
梁长乐虽然在慕容景安的控制之下,但她既来之则安之。
次日天亮,看她所住的环境还不错。汤山这里有许多泉眼,高门大户都挖了泡汤的池子。
别院当中,环境清幽,汤泉池子热气袅袅上腾。
站在高处鸟瞰四周,水汽氤氲之下,这里犹如仙境一般。
梁长乐住的这小院儿地方不大,却也有假山活水,水里有几尾漂亮的锦鲤快活的来来去去。
有一处三层的小楼,可以俯瞰整个别院的风光。
最叫她高兴的倒不是这里的环境,而是小楼上有一架上好的七弦古琴。
她正愁在女学里没有机会练习她在山洞捡来的琴谱……没曾想机会就这样悄然而至。
不得自由的郁闷,立刻化作难以言说的欣喜。
这小楼四周空旷,院子里除了个耳背的洒扫老妇人,再无旁人打搅。
还有比这里更适合练琴的地方吗?
梁长乐全情投入,浑然忘我。
晨起她先打几套拳法,而后就开始练琴,吃罢早饭还会弹一上午,午休之后,她就在院子里,折一根竹竿做剑,练习剑法。不把浑身的力气用完,她绝不休息。
一晃七日,她觉得简直比七个时辰过得还快……琴谱她不但已经熟稔于心,熟能生巧,她甚至已经能通过心神而控制琴音里浑厚的内力。
她欣喜之时,对救出弟弟更添了信心。
她不觉时光飞逝,慕容景安却急不可待。
第七日夜里,他匆匆赶来。
梁长乐已经睡了,慕容景安一面叫人去喊她起来,一面向她院子里的仆妇问询:“她这七日可想着怎么逃出去了?”
仆妇连连摇头,“没有,老奴看顾小姐住的可开心了!”
慕容景安微微一愣,“住的开心?”
她那么贪慕虚荣,爱虚华宴乐的人,在这僻静无人的地方,她会寂寞死吧?
“是啊,顾小姐一早起来锻炼,先打拳,身子热乎了就去弹琴。她的琴音可真好听,老奴耳背,却也能沉浸在她琴音之中,虽不懂音律,却觉得听得她的琴音,只觉心情大好,烦闷忧虑的事情,都被她的琴音冲淡了。”老妇人便说便叹,浑浊的眼睛里,几乎泛出光来。
慕容景安眉头紧蹙……这老妇人可真会胡说八道!
顾子念是什么样的秉性,他会不知道?
这老妇人必定是想讨好他,以为夸赞了“准侧妃”,他必定有赏!
哼!自作聪明!
“她给了你什么好处?”慕容景安脸色严厉。
老妇人耳背眼花,根本没往他脸上看,更没听出他语气里不满的意味。
她仍旧自顾自说道:“顾小姐真是勤勉克己,老奴活了一辈子,便是在男子里也鲜少听说这么勤奋之人。她上午练琴,下午练剑,根本连门都不曾出。别说想着离开了,老奴看,她一门心思都在自己用功的事情上。连多想的闲暇都没有。”
慕容景安重重的哼了一声,“你这老妇!一定是拿了她不少的好处!”
“好,顾小姐住在这里真是好,老奴干活儿的时候,能听得顾小姐的琴音,觉得自己的身子骨都轻便了,还能多活许多年呢!”老仆妇笑着连连点头。
慕容景安嘴唇一抿……他再也不想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