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长乐吹了一阵子,并没有人回应她。
小巷里安安静静,她甚至听到自己哨音的回声。
梁长乐缓缓朝巷子另一头走去,估摸着丁零是不是已经离开这里了。
毕竟丁零多日不见林恩姝回来,知道她可能出了事,必定会搬离这里……最好是她自己搬走了,不是被人发现了。
梁长乐已经走到巷子另一头,正准备转身原路返回,却忽然察觉,身后有人轻手轻脚的靠近。
她立时摸出藏在袖子里的匕首,浑身紧绷。
“啾啾——”她吹了声口哨。
“啾——”身后之人回应了!
梁长乐猛地转过身来,一个瘦削的姑娘半蒙着脸,站在三步开外。
“你是谁?木木姑娘在哪儿?”她说话很慢,却坚定。
梁长乐一下子认出她,“你是丁零吧?我们见过的,你忘记了?有天,我追林姑娘,是你回应了我的哨声。”
那是她刚来到西北郡,第一次瞥见林恩姝的时候。
也正是在那天,撞见了侯正新。
丁零很瘦,骨头架子很大,颧骨略高,头一眼给人一种凶悍不好接触的感觉。
她皮肤略黑黄,不似年轻女孩子的细腻娇嫩。
丁零上下看她,“我记得你。木木在哪儿?”
梁长乐暗笑,林恩姝说她耿直,这话不假。丁零就快把刀架在她脖子上,冲她要人了。
“她很安全,但是没办法来找你,她让我来接你。日后你还能回到她身边,先跟我走吧。”
丁零皱着眉头,原本就发黑的肤色,加之她此时的表情,硬是把她衬得显老了很多。
梁长乐以为还要多费些口舌,没想到丁零却爽快点头,“我跟你走。”
梁长乐舒了口气,“你在哪里住?要不要回去收拾东西?”
丁零摇头,“不用,我没东西。”
梁长乐点头,“也好,需要什么可以现买。这个你拿着。”
她从怀中拿出一个小布包,打开来,里面是几根韧劲儿很强的琴弦。
丁零愣了愣,听话的伸手接过。
“若想顺利的留在我身边,以后还见到林姑娘,一定要少说话,一切听我安排。”梁长乐吩咐。
丁零点头应承。
梁长乐带着她往回走。
顾星云坐在车辕上,不知跟车夫攀谈着什么。见她出来,顾星云立马笑着迎了过来,但他脸上笑容一僵。
“阿姐,你不是买琴弦去了吗?”
丁零憨厚的捧起手中的锦布,里面盘着几根琴弦。
顾星云吸了口气,“她这是?”
“她以后就是我的丫鬟了。”梁长乐说。
丁零颔首,嗯了一声。
顾星云把她拉到一旁,“人家买丫鬟都是买机灵敏捷的,阿姐这丫鬟……”
梁长乐斜他一眼,“家里的丫鬟倒是机敏,可谁是真心服侍我的呢?”
顾星云面色一僵……三姐在家中的日子,他在家的时候还好一些,但那些下人也都是当着他的面,才对三姐姐客气。
他不在家的时候,三姐的日子可想而知……
“随我喜欢不行么?”梁长乐笑问,“从西北带回去的,离京都远,不像家生子,牵扯的关系多,这多好。”
顾星云讪讪的,“阿姐说好,就是好。”
梁长乐拉了丁零上车,丁零手很凉,手心里却都是汗。
“紧张吗?”梁长乐笑问她。
丁零看她一眼,“我不是你的婢女,我是木木小姐的婢女。”
她声音粗粗的,给人憨直的感觉。
梁长乐低笑,“好,是她的,借我用几天。”
丁零皱了皱眉,兀自小声说,“我是忠于木木的,不过,在您身边的时候,我也会忠于您。”
梁长乐点头,“那感情好,帮她照顾你,倒是我赚了。”
丁零没听懂她的玩笑话,红着脸,梗着脖子说:“不会叫您吃亏的。”
梁长乐带着丁零回到客栈,慕容景安不在。不用立即向他解释,梁长乐轻松了不少。
当然,若解释起来,她也没有多么担心。
梁长乐对林恩姝完全放心,对林恩姝信任的人,自然也没有多加怀疑。
她直接把丁零带进了她的房间,丁零外形看起来粗犷,干活儿倒是细致。她才弹了一首曲子,丁零已经把外间收拾的干净整洁了。
桌案茶几都擦了两遍,地也擦了一遍。
“不用忙,客栈里有人收拾那些。”梁长乐对她说。
丁零看她一眼,也不说话,闷头只是干活儿,好像这样,梁长乐就不会“赔本儿”。
晚饭的时候,慕容景安才回来。
他许是一回来就听说,她买丫鬟的事儿,晚饭特地叫人请她到前头一起去吃。
梁长乐自然把丁零也带上了。
慕容景安吃饭的规矩是他和梁长乐,及顾星云坐在一起,每人面前一张食案,相互离得很近。
卫衍等人,另坐一处。
“给她也另摆一桌。”慕容景安看了眼丁零,吩咐道。
“不用。”丁零浑身绷得紧紧的,面皮也显得紧绷,“求小姐吃剩的赏婢子。”
慕容景安闻言一愣,一个丫鬟,竟然当面就顶撞他?
“你才刚来,不知规矩不为过。主子的下桌菜,只赏有功的、最亲近的仆婢,这是大夜朝的礼仪。”慕容景安说着,示意一旁的侍女搀扶梁长乐入席。
丁零立时上前一步,也不伸手,就用自己又高又瘦,骨架很大的身体挡住那伸手相扶的侍女。
慕容景安不悦皱眉。
梁长乐却笑起来,难怪林恩姝说她耿直,她是直的不要命。
慕容景安听闻女孩子的笑声,转眼看去,笑靥如花,也不过如此了……他晃了一下神。
“我买的婢女,她只听我的。”梁长乐说。
慕容景安虽觉被一个下人顶撞,十分没面子,但能换来女孩子这样的笑颜,倒也值了。
“我原打算回京以后,给你送去几个机灵的丫鬟。”慕容景安说道。
梁长乐颔首说,“现在不用了,我已经有了心仪的丫鬟。”
慕容景安皱眉瞟了眼丁零,“一个人,少了些。”
梁长乐正欲再拒绝。
慕容景安忽然说,“反正过门以后,也要人服侍,不如早叫她们熟悉你的喜好习惯,到时候用起来更得心应手。”
“咳,咳咳。”梁长乐立时被刚到嘴边的汤给呛了。
她瞪大眼,错愕看着慕容景安,是她听错了,还是他说错了?
“咱们不在京都,我今日已经写信回去,叫父亲派人去顾家‘问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