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花哨的车架,纵然是在堪称混乱的西北,也是无比的扎眼。
想不注意它都难。
再稍微那么一打听,追着马车跑的人就多了,“顾琴师在里头呢!今日说不定又能听顾琴师弹琴了!”
“顾琴师的琴音有奇效,我头疼好一段时间了,吃了好多副药,也不见多大效果,昨日听顾琴师弹琴,一下子就好了!”
“可不是,我腹中绞痛,听她的琴音,连这事儿都忘了,后来再不觉得疼了……”
顾星云在马车里,差点笑岔气,“阿姐,你也太神了,他们把你吹成神仙了!”
梁长乐默然不语,连表情都欠奉。
丁零却实诚,她严肃看着梁长乐,“小姐,您的琴音真能治病吗?”
“你怎么也信了?他们胡说八道的你听不出来吗?”顾星云嚷嚷说,“要不是我阿姐昨天夺得榜首,我还以为他们是故意调侃我姐姐呢!你听说过琴音能治病的吗?给他们能的!”
梁长乐侧脸看着丁零,“怎么,你哪里不舒服吗?我不会治病,但我认识大夫。”
丁零摇摇头,“我没病。”
她声音有点粗,外表看起来也有点憨憨的。
顾星云在她看不见的角度,冲她扮鬼脸。
梁长乐当即给了他一脚,“别没有正形。”
顾星云倒是听话,立即一本正经的坐直了身子。
丁零看了看顾星云,又看梁长乐,慢了好一阵子才说,“我知道小少爷是开玩笑。”八壹中文網
说这话的时候,她还是一张严肃脸,话音落地好一会儿,她才扯着嘴角,傻笑了笑。
“我不是开不起玩笑,只是,不太会开玩笑。”丁零解释说。
她这么一说,倒把顾星云闹了个大红脸,分外不好意思。
梁长乐斜他一眼,懒得说他。
他们三人坐在马车里,慕容景安跟唐文柯骑马而行。
马车里安静下来,倒是听见外头两人隐约的说话声。
“他俩不是不太对付吗?怎么还聊上了?”顾星云问。
梁长乐轻嗤一声,“先前可能有误会,解释清楚了,有什么不能聊的?一个是夜国的,一个是赢国的,没有利益纷争,远交近攻。”
“咦?阿姐什么时候开始读兵书了?”顾星云啧了一声,托着下巴盯着她,“自打这次回来,我发现阿姐整个人跟以前都不一样了,从气度,到谈吐、举止,换了个人似得。”
梁长乐不动声色,了解顾星云之前,她听到这话可能还会紧张,如今则全然不会。
顾星云就是个有口无心的人,简单的跟白纸一样,“士别三日,还当刮目相待。你自己数数,你都几个年头没回来了?回来也是匆匆就走,还好意思说呢。”
顾星云讪讪的挠了挠头,“我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往后都留在家里,保护三姐姐!”
说话间到了地方,丁零先跳下马车,她转过身来伸手相扶。
没想到,出来的是顾星云。
顾星云看着她的手,两个人都是一愣。
他笑说,“我可不用你扶,再教你搀我,我成什么了?”
他躲开她的手,利落跳下车。
丁零有些木讷的缩回手去,恰梁长乐又出来了。
她反应有些慢,没来及伸手,梁长乐也跳下了车。
慕容景安恰在一旁翻身下马,眼看见这一幕,“一个人服侍不过来,回去再买两个丫鬟。你若不喜欢王府的家生子,就从外头牙行手里买。我提前把她们的底细查清楚。”
丁零瞪着慕容景安。
慕容景安则淡然的转过视线,阔步向前。
梁长乐在他后头正要开口……
突然有人惊声大叫,“不好——”
“顾小姐小心!”
梁长乐余光瞟见有人冲她这边冲过来,但还未及近前,已经有唐家的家丁去拦了。
却不防备那人手里拿着东西,直接朝她泼了过来。
人好拦,但泼出去的水就……
反应比常人略慢些的丁零,这次却反应出奇的快,她刷的脱下自己的外衣,双手抖着旋上前遮挡。
衣服几乎被旋成了圆伞,只听唰啦一声。
“啊——”几声惊呼。
紧跟着四散开来的,是一股扑鼻的恶臭。
尖叫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众人定睛看去,那人泼出来的不是水,而是粪水……
一股恶臭之气,四下弥漫。
“你没事吧?”慕容景安脸色惊变,上前拉过梁长乐,低头看她。
梁长乐身上一滴脏污都没有,丁零的衣服,将她遮挡的严严实实。
且丁零手上有功夫,不但将粪水挡住,且那旋转的衣服,竟将粪水反挡了回去。
泼粪水的女子离的最近,她被回泼了一身。
两个上前去架开她的家丁,也被泼上了一些,甚至离得近的看热闹之人,也成了被殃及的池鱼。
丁零抖了抖她的衣服,脸上有些可惜,想扔还不舍。
“扔了吧,回去赔你件新的。”慕容景安主动说,神色都和气了许多。
丁零慢了一阵子才说,“不用你赔。小姐会给我买。”
慕容景安大概是第一次被人这么慢的噎回来,他有点儿不适应她的节奏。
梁长乐在一旁暗笑。
“这女子不是那谁……那欧阳姑娘吗?”
被人点了名字,原本还站在原地,崩溃大叫的女子,忽然就没声音了。
她脸上故意涂了灰,衣服也换了,只是她这扮相不好,很快被眼尖的人认了出来。
她转身想跑。
“站住!”唐文柯上前厉声道,“欧阳思思!”
女孩子站在原地,肩膀抖了几下,愤然回头,“唐文柯,你还说不是看上她长得漂亮?还说没有偏袒她?我爷爷的仇你不为我报,还不叫我自己报仇吗?难道我爷爷就白死了吗?”
“我就算杀不了她,也绝不叫她好过!”
她指着梁长乐叫骂道。
丁零扶着梁长乐后退了两步。
“你退什么退?你若不心虚,你别后退呀!”欧阳思思嚷道。
丁零用她独有的慢悠悠的语气说:“因为,你臭。”
欧阳思思怔了怔,花一样年纪的小姑娘,当众被人说“你臭”,她的表情,简直比刚被泼了粪水时,还崩溃。
“人臭,心底更臭。”丁零的表情很严肃,说话还特别缓慢,一字一句的,仿佛慢刀子割肉。
“你闭嘴,你知道什么?”欧阳思思抓着自己的头发,抱着头蹲下大哭。
她显然低估了自己所泼粪水的恶臭程度,这么近距离的抱着自己,她立时干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