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廷看着她的眼睛说:“难道我们命就该绝吗?”
梁长乐摇了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在想,这究竟是天灾,还是人祸?是冲我们,还是赶上了?”
慕容廷一时没有说话,两个人并肩在幽静的小道上走着。
道旁的竹林,发出沙沙的响声,在这夜里听来格外寒凉。
“外头,也不知是什么情况?”梁长乐低声说,“那些当晚离开寺庙的香客们,不知有没有出事?”
慕容廷说:“如果真是瘟疫,他们不会因为早一会儿离开,就完全没事。倘若他们没事,更能证明,这就是人祸了。”
梁长乐正点头,忽而一只温热的大手落在她肩头。
“你不要想太多,这些事情交给我操心,你只要照顾好自己。”慕容廷垂眸看着她的眼。
天上依稀的月光星光,远处的灯笼,都不足矣照亮他的脸,但他眼底的光,却十分明亮。
梁长乐莫名在这一刻,心底一软,语气也不似平日里强硬,“我知道,没事,我没有太焦心。不管是天灾还是人祸,尽力应对,总会过去。”
慕容廷点点头,“不早了,再走一回儿就回去休息吧,无论是病、是毒,总要有个好身体,才会不疲于应对,不那么容易被打倒。”
也许是今夜的星光月光太美,即便情况糟糕,慕容廷的话音听起来却格外的顺耳。
梁长乐温顺的点点头,两人又并肩走了一阵子,便折返住处。
慕容廷把她送到西厢院门口,没有再往里去。
他目光依依不舍盯在她脸上。
这会儿灯光比刚才亮了很多,他眼底的情愫看起来也更浓烈。
梁长乐第一次没有生气,没有厌烦他这样的目光,更没有拂袖而去。
她似乎读懂了他不舍和担忧,“没事,丁零的状况已经好转很多,恩姝也清醒了,她们两个一路奔波,身体疲倦,才会那么容易中招吧,但身体底子好,会很快好起来的。等她们好了,我们就不用住的这么远了。”
慕容廷垂眸看她,“西厢还有空屋子吗?”
梁长乐秒懂他的意思,忙伸手推他,“你不是说,外头的事情,都交给你操心嘛?你若搬过来住,东厢的事儿,僧人们的事情,以及和外头衙门联系的事情,怎么交给你?如何联络方便?你住在这里,我才不放心。”
慕容廷低笑一声,“想想都不行么?”
梁长乐脸上猛地一热……她一向觉得自己脸皮厚度可以,在军中甚至能跟季云他们玩笑,把他们逗到脸红。
然而和慕容廷在一起,她似乎格外容易臊得慌。
“行了,你快走吧!”梁长乐又推他一把,咣当关上院门。
她在院门里头,侧耳听了听外头动静。
“你进去吧,我这就走了。”慕容廷似乎也在听她的动静。
梁长乐不由自主勾了勾嘴角……这似乎是第一次,只有他们两个人单独相处,且还是夜深人静,人的自制力最差的时候……他没有对她动手动脚。
特殊时期,特殊的情景之下,人的心似乎特别柔软……竟会因为一些不经意的小细节感动。
梁长乐甩了甩头,快步进来厢房。
慕容廷在外头驻足好一阵子,听到院子里的脚步声,听到女孩子进进出出,又是烧水,又是洗漱,关起门来,虽里头还亮着灯,但差不多应该要安歇了。
他这才提步离去。
慕容廷回到东厢,陈岱恰从外头回来。
他微微有些气喘,口舌发干。
慕容廷示意他先喝水。
陈岱却是看了看主子桌上的茶壶茶盏,没有去碰,他舔了舔嘴唇,干哑说:“卑职回去再喝,刚刚元九送进来消息了。”
慕容廷面色一震,点头叫他说。
“元九说,回去的香客也有人发病,朝廷的反应倒是极其迅速。来这里的香客最多的是桃花县的,桃花县已经被官兵包围,只许进不许出。”陈岱脸色沉重,“元九也设法打听了,桃花县有人出现与寺庙里病人相同的症状,红疹、瘙痒,继而咳喘,昏迷,呼吸困难……但病情蔓延的程度,以及有多少人发病,这却不清楚。”
慕容廷面色凝重,点了点头,“除了桃花县以外的地方呢?没有别处的香客吗?”
“有,也有过路的,曾在这寺里投宿过的人,朝廷已经派人沿路去追,接连封锁了十二个官驿及客栈了。”陈岱越说,眉头蹙的越紧。
慕容廷声音依旧沉稳,“具体发病是什么情况?元九还有什么消息?”
陈岱看他一眼,小声说:“因为最近的桃花县被朝廷封锁,百姓们都出不来,临近的各县也都不允许随意外出经营……所以付百姓工钱,叫他们往寺里送水的事情,怕是不成了。”
慕容廷想起那女孩子一脸严肃的说,可能是水出了问题时的表情。
“既是瘟疫,那就排除了人在水里投毒的可能。送不送水,也不重要了。”慕容廷说。
陈岱吁了口气,继续说:“还有一件紧迫的是,大夫和药……桃花县的大夫,都被锁闭在县里,他们的药,也都紧着县里的病人们先用。”
慕容廷不见愠怒,微微颔首。
“朝廷得知王爷被困于此,已经派了太医火速赶来,京都大药房的药,也都有专门的车队,可以往这里调……只是还需要时间,最快得等上三四天。”陈岱表情不见乐观。
寺里的情况比外头糟糕的多……又或许是,他们不了解外头的病情究竟到了什么程度。
但寺里已经开始死人了……
“建初寺周围把守严密,元九担心进来不好出去,便没敢硬闯进来,他在外头等候爷的吩咐。”陈岱又说。
慕容廷点点头,“叫他不要进来,他在外头是眼睛,他若进来,岂不等于我们都‘瞎了’,被蒙了眼么?有消息叫他及时传进来就是。”
陈岱应声,“幸而那些驯养的游隼已经成了,可以来往送信,而且游隼飞的快,且飞的高,不至于像信鸽,容易受阻。”
慕容廷起身道:“你先去休息,挑几个身强力壮,平日里不怎么生病的人,跟随我来。”
陈岱神情紧了紧,“王爷要做什么?卑职不用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