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们要谈外头的事儿,贾母便叫苏梦瑶扶她出去走走。
她如今做了甩手掌柜,外头的事情都交给贾明成,也是借机锻炼他。
茶室里除了仆从,只剩下梁长乐和贾明成,气氛静谧安舒。
贾明成点点头,“是有马场,小嫂嫂开口,说什么租借?我阿娘的两件心病,您一下子给治好了。
我还没送上谢礼诊金,心里正愧疚着,你对我开口,就是给我机会!还望小嫂嫂不嫌弃,把这表现的机会也给我。”
贾明成笑的很有诚意,拱手施礼,当即就叫人去取笔墨纸砚,他要立字为据,好叫底下人看到他的字,将马场给这位小嫂嫂用。
贾夫人的两样心病,一样是她只有贾明成一个儿子。
另一样,则是苏梦瑶有疾不能有孕,而贾明成因为先前的诸多事情,对苏梦瑶一心一意,不肯纳妾。
如今,两样问题迎刃而解,贾母每天都是笑容满面。
作为一家主母,她的脸色好了,全家上下不管是主是仆,心情都是愉快的。
贾明成和苏梦瑶昨日还在商议,当如何感谢小嫂嫂,贾明成说送钱,苏梦瑶则嫌送钱不够用心。
如今梁长乐提出用马场,贾明成当真觉得高兴。八壹中文網
只是他正立字据的时候,贾老爷却来了。
梁长乐看见贾老爷,眉头微微一簇。
“小嫂嫂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贾明成倒是眼尖。
梁长乐摇摇头,她最近常跟着师父练琴,师父说的“琴灵常在”的境界,她还没感受到,但她直觉却比以往敏锐了很多。
即便现在不借住师父的琴音境界,她也能感受到面前这人是健康,还是身体欠安。
“原本不该当面说不吉利的话,但我与你就不客套了,我感受到令尊身体有病气,先前你们在庭芳苑听琴的时候,我就已经跟你们说过了,如今这病气似乎越来越严重。”梁长乐说。
贾明成朝外看了一眼,正瞧见他父亲沿着曲曲折折的鹅卵石小径往这边走。
贾淳保养得宜,已经近五十岁,但看起来面相却还如三十多岁的人,若说他有病,恐怕人都很难相信。
但贾明成相信梁长乐的话,他重重点头,“回来以后,特别是母亲和梦瑶都有了身孕以后,我也劝过他很多次,他刚硬不听,我实在是……”
贾明成长叹一声,有些烦忧。
梁长乐却笑笑,“师父说了,此事勉强不得,必须得他自己愿意,否则没有办法。你也别太勉强他,我只是想提醒你们多注意,最近令尊不出远门吧?若是要出远门,最好也带着府医同行,路上也方便。”
贾明成感激的看了她一眼,冲她拱了拱手。
贾淳恰在此时进了茶室,“不知顾长卿来访,有失远迎,顾长卿有礼,有礼。”
贾淳笑眯眯的弯身行礼,脸上端的是客客气气。
梁长乐也起身还礼。
贾淳客套几句,起身把贾明成也喊了出去。
父子两个立在茶室外头的回廊里说话。
贾淳声音很小,但梁长乐的听觉灵敏异于常人。
她听到贾父问贾明成,“我怎么听下人说,你要把关山的马场给顾长卿用?”
贾明成道:“顾长卿是要租用,但她于我家有大恩,此恩之大,难以为报,我便想着她用马场正是个报恩的机会,怎么?父亲不同意?”
贾淳哼了一声,“我是那小气的人吗?只是关山马场,是我们从朝廷手里拿来的,顶上还有太子和督察院盯着,她是朝廷官员,私自借用马场,朝廷不追究还好,若要追究起来,她与我们都难逃责任。”
贾明成皱了皱眉,“我待会儿再与顾长卿好好说说,她既想用,必是有需要,办法总比困难多。就算有风险,我与她一起想办法就是。”
梁长乐抿了口茶,她并非有意偷听人家说话,实在是他们声音太大了。
听得这一番对话,她心里很是感动,琢磨着贾明成如此知恩感恩,她日后若有机会,一定要竭力救他父亲。
“这事儿父亲不必操心了,儿子已经长大了,有分寸。”贾明成说道,“倒是父亲的身体……”
“哈哈,我的身体没事,你看我的样子,像是有病的人吗?”贾淳往茶室瞟了一眼,“这女子哪里都好,有胆识,有本事,只是太年轻,年轻人,难免骄傲,难免好高骛远!”
他语气有些严厉。
贾明成听不惯,“父亲根本不了解顾长卿,这话说的武断了。”
“你别受人一点恩惠,就觉得她哪里都好。”贾淳不喜欢儿子对他的态度,语气越发不客气。
梁长乐也微微挑了挑眉,看来贾淳对她还是暗藏许多意见的?
“她是哪里都好,救了梦瑶的命,如今又医治了母亲和梦瑶的身体。这都是父亲明眼看见的,怎么您还这么固执不肯信呢?”贾明成心急,声音也不由拔高了。
贾淳重重的哼了一声,“我就说,你不冷静,脑子不清醒。她或许专擅妇科呢?我又不是女人,且健健康康,我有什么病?”
贾明成看父亲态度如此,也急的生气,“她还治好了瘟疫呢,瘟疫那段时间,父亲损失了多少银子?还不是借由算盘挣得钱,才弥补了亏空?”
贾淳瞪眼,“你……这就是你跟为父说话的态度?因为一个小女子,你就敢顶撞父亲?我看她若再给你些小恩小惠,你连谁是你父亲都忘了!要尊她为父了!”
贾明成冷笑一声,“小恩小惠?原来在父亲眼里,母亲的身体,儿的子嗣传承,都是小恩小惠!我当父亲是儒商,是讲究诚信恩义的仁人巨贾,原来竟也是唯利是图的奸商!父亲太叫儿失望了!”
“你……你是昏了头了!竟这么跟我说话?!”任何一个父亲,大概都希望成为儿子心中的巨人和英雄。
贾淳也不例外,他喜欢儿子们用崇拜仰慕的眼光看他。
担当贾明成说出“失望”、“奸商”这样的话时,无疑是一柄巨斧,重重的砍在他心头上。
他心头猛然一滞,忽然脸色青紫,仰面向后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