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长乐将琴谱带回了顾家。
她反复看过,已经牢牢的记在了心里,却没有轻易尝试。
若这首曲子跟师父引导她弹的那首,并没有太大区别,师父本不必瞒她。
或许末尾的一小段音符的不同,正是一正一邪的区别呢!
梁长乐越领教琴曲中的音场,领教这场中的奇异能量,她越是不敢托大,不敢掉以轻心。
俗话说,淹死的多是会水的。
她常玩儿琴,常以琴音叫人刮目相看,倘若大意,那天死在琴音之上也并非没有可能。
梁长乐的谨慎也源于她从战场上总结来的经验,这已经成为她的身体本能。
她调整了几次呼吸和心态,觉得自己的状态非常好的时候,才坐在琴架后头,开始抚琴。
前一段的琴曲与她熟悉的那首并无不同,她弹得也果断,在琴曲之中,她看到她院子附近的房顶、树枝上,各蹲着一个人。
两人监视着她院中,以及顾家的一举一动。
再远就很嘈杂,影响她的判断,但她知道,顾家外围肯定还有人接应这两人。
琴曲很快进行到下半节,梁长乐不由略微紧张,她将注意力放在门外正在扫回廊那丫鬟的身上。
她继续往下弹。
在音场中,梁长乐看见那丫鬟猛地抖了一下,像是想挣脱什么,但很快她就沉静了,眼睛虽然睁着,但似乎有点儿不一样。
“过来,”梁长乐声音很小,但她觉得,在音场的影响下,那丫鬟应该能听得见,“进屋里来,给我倒杯茶水。”
丫鬟果然放下扫帚,轻缓的走到门口,推开门来,她对梁长乐福了福身,“小姐。”
她走到桌边倒了杯已经放的半温的茶,双手奉着过来。
“放在一边吧。”梁长乐轻声说。
丫鬟脸色无异的放在一边。
“打我一下。”梁长乐忽然说。
丫鬟不曾犹豫,上前一巴掌拍在梁长乐的胳膊上。
她力气不大,梁长乐却还是吓了一跳。
梁长乐盯着她看了一阵子,琴音最后一小节也弹完了。
她的手指停下,心里还有些紧张,她不知琴音停下以后,丫鬟会有什么反应,她知道自己被“控制”了吗?知道自己都做了什么事吗?
“回去你自己的屋里,你困了,想睡一觉。若有人问起,你就说,小姐准了的。”梁长乐轻声说。
丫鬟表情无异,福了福身子,转身往外去。
梁长乐也起身来到窗边,侧目看着丫鬟。
丫鬟快走到西厢房时,果然遇见了别的丫鬟,“春熙,你怎么回来了?丁零姐姐不是叫你扫廊下吗?”
梁长乐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儿……
琴音控制的效果如何,如今正是验证的时候了。
“我困了,小姐瞧见了,准了我回来睡一会儿。”春熙说着,还打了个哈欠。
丫鬟瞪大眼睛,“大白天的睡什么睡?你昨夜又没值夜……”
丫鬟话还没说完,春熙困得头直往下栽。
丫鬟忙扶了她一把,“我的姐姐哟,真是服了你了,这还没到春困的时候呢,寒天里就困成这样?”
她把春熙扶进了屋里,过了会儿,自己摇头叹息着出来了。
梁长乐长舒了一口气。
她对这次的琴音蛊惑效果很是满意,只是丫鬟是没有功夫在身的,也没有经过任何反操控的心智训练,她蛊惑起来相对容易。
若换了一个身怀功夫,心智坚定的人呢?
再者,即便能控制,这控制的效果又能坚持多久呢?待控制效力失去之后,被控制的人会是什么反应呢?
梁长乐歪着头,这些秦逸都没告诉她,而且他自己恐怕也未必清楚。
师父一定知道的比较多,可师父却什么都不愿意说……
梁长乐皱着眉头,想自己把这些疑问全都验证一遍,再过去新宅那儿告诉季云,只有亲自实践了,她才有把握。
梁长乐的目光原本落在了盯着她的大内侍卫的身上。
他们武功高强,心智比一般人坚定太多,是最合适的试验人选……梁长乐迟疑之后,还是放弃了,因为试验失败的后果,以及试验中的不可知状况,叫她承受不起。
想了一圈儿,梁长乐将目光放在了弟弟顾星云的身上。
星云的院子离她有点儿远,但听闻琴音还是不成问题的。
而且她看那丫鬟的反应,似乎也并不痛苦,不会造成什么伤害。
梁长乐稳了稳心神,再次专注地弹起琴来。
天色渐晚,大厨房的仆婢在往各院儿里送饭。
梁长乐专注于琴音之中,她的六觉似乎也浸进在琴音当中,飘荡得很远。
她“看到”星云的屋里已经摆了饭,星云却还站在院子当中,弯着腰看着笼子里的鹰,有一只鹰不知是不是生病了,有些蔫蔫的,星云急的不行,食不下咽,嘴角都急出了燎泡。
梁长乐的琴音正待像刚刚一样,控制星云的精神。
她却忽然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像是一道墙,一下子隔绝镇住了她的琴音。
叫她的琴音不能向四周飘荡,反而反震在她的耳中——明明悠扬悦耳的琴音,却似乎振聋发聩。
梁长乐猛地抖了一下,眼神直了片刻,继而有些涣散。
梁长乐仍然觉得自己在弹琴,只是弹得曲子却换了,是最简单的一首入门琴曲。
她觉得有人在脑中叫她的名字,“念念。”
她抬起头来,慕容廷不知何时竟站在她的屋里。
梁长乐有些恍惚,她觉得奇怪,甚至可以说是诡异……但她并不害怕。
慕容廷弯着嘴角看着她,“我想抱抱你,不能见你,好想你。”
他的嘴巴明明没有动,梁长乐却听到了他说话,这真是出邪了。
而且,她竟停下了拨琴的手,缓缓从琴架后头站起来,一步步向慕容廷走去。
慕容廷有些诧异,她却径直走到他面前,伸手抱住了他的腰。
梁长乐有点儿窘……她这是怎么了?
慕容廷身子一僵,明显的不可置信,“念念?怎么了?”
他僵了片刻之后,身子就腾然发热,一股子冲动压都压不住。
“念念……”这一声轻呼已经变了调儿,他的眸色愈发沉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