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思晴笑了笑,立即说道:“商议这事儿的时候,只有皇上与臣在,如今不是皇上您要收回成命,而是臣求着您收回……二十艘海船的彩礼照旧,您看……”
“不成。”皇帝说。
侯思晴看出,他要坐地起价。
但叶从容给她的权利,只有这么大,海贸线的事儿,她不敢答应。
侯思晴沉思片刻,也冷了脸,姿态依旧恭敬的挑不出错,只是语气淡漠了,“实在不行,那贤乐公主还同使臣们一起回去就是,恰景帝也舍不得这位姐姐。”
皇帝盯着侯思晴,侯思晴似笑非笑寸步不让。
“对了,还有一事,”侯思晴眼睛转了转,“我梁国有个风俗,倘若谁家里有人病的重,办一门喜事冲一冲,说不定就把晦气冲掉,病也能好了。”
皇帝还以为,她是催着叫太子纳贤乐公主的,办东宫的喜事儿。
谁知她却说:“再者,齐王早已过了弱冠之年,这要是在梁国,孩子都能跑能跳了,王爷先前一直奔波边疆,如今也到了该安定,有家有室的年纪,若能有一桩红事儿,冲一冲喜,王爷就此好了,不是双喜临门吗?”
皇帝错愕看着侯思晴,不明白,她刚拒了贤乐嫁齐王的事儿,怎么又提齐王娶妻的事儿呢?
“皇上别误会,贤乐公主去冲喜,自然是不可能的,别说我们梁国不乐意,皇上能也不能这么欺负外使不是?”侯思晴笑眯眯的说。
皇帝暗中生气,他还什么都没说呢,侯思晴就把“欺负人”的帽子给他扣上了。
这女使臣就是有一点儿好处——说话可以没脸没皮,身为男人,还不好跟她生气。
不然,她转脸就会说,大男人欺负小女子……
夜国皇帝暗暗决定,他也要尽快培养出厉害的女使臣,光明正大的在出使中占别国的便宜!
“夜国不是有位女官大人,洪福齐天,一首绝妙琴音,连瘟疫都能治?她难道不能救齐王吗?”侯思晴心里的小算盘打的飞快,“皇上若是把她赐婚给齐王,叫她去冲喜,事关她自己的将来,想必她不敢不尽心竭力!”
夜国皇帝的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好嘛,兜兜转转一圈子,他不但冒着要失去弟弟的风险!
倒还要隧了他们的意?把顾子念赐给齐王!那齐王巴不得呢!但他先前的坚持还有什么意义?
“此事再议!使臣回去吧!”皇帝忽然不想跟使臣说话了。
侯思晴虽然想把贤乐公主推进东宫,但她知道有些事情,埋下种子即可,不能操之过急。
她行了礼,与另外几位使臣一起离了宫。
连侯思晴这个外使都能想到的“冲喜”,以及最佳的冲喜人选——顾子念。
夜国其他人岂会想不到?
有一个人想到,就会把这种想法蔓延开来。
后来,不知谁先在武将那儿说了,一干武将都觉得这主意好得很!
他们才不管顾长卿乐不乐意!
“只要把她嫁去齐王府,她不乐意也得尽心竭力,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做寡妇!”武将们如是说。
皇帝气到内伤。
“不就是西北郡生乱吗?朕不指望慕容廷了!太医院的太医保住齐王的命!等齐王好了,朕再赐婚!”皇帝这么说,往西北郡派了三位大将,各任主副将。
这三位大将各人能力都很强,却有点儿谁都不服谁的意思。
到了西北郡,不能通力合作不说,竟还有使绊子的事儿。
远隔千里,皇帝并不知道西北郡发生了什么。
他只是一日日的收到八百里加急,说西北的局势越来越危急。
皇帝气得鼻孔里都冒出了燎泡,呼吸都痛彻心扉。
太医那儿却丝毫不见进展,眼看着高大威猛的齐王,一日日消瘦苍白下去。
跪在宫门前求皇帝的武将,一天比一天少了。
但齐王府拜访的人,仍旧络绎不绝。
暗中多少人替齐王不值,多少人因为皇上的决断寒了心……虽未传到皇帝耳中。
但朝中明显不一样的氛围,还是叫皇帝心惊。
“人人都说朕待他寡情,朕寡情吗?朕待他不好吗?他吃的用的,他的荣宠,他的权力,简直要越过太子去了,朕还待他不好?那怎样才叫好?”皇帝也委屈得很。
王喜看着着急,但有些话,他不敢说,也不能说。
“皇上,您近来忧思过重,身体都消瘦了……”他抹抹泪,心疼的不行。
皇帝长叹一声,“召顾长卿入宫觐见吧。”
王喜一怔,以为皇帝是想通了,放弃僵持,要先妥协了。
他赶紧叫人传召顾长卿。
梁长乐来到宫中,她已有半月未曾面圣了。
眼看年关将至,京都里没有多少过年的气氛,反倒比平日还添萧索。
她想到皇帝的脸色可能不太好,但她没想到皇帝的状态如此之糟,眼袋很大,黑眼圈很重,呼吸粗重,鼻子还微微肿着,那么多太医,依旧解决不了皇帝的心病。
“臣拜见吾皇,吾皇万岁!”梁长乐行礼。
皇帝却久不说让她起来。
梁长乐狐疑抬头看皇帝。
皇帝终于开口,“齐王病得厉害,你可知道?”
梁长乐道:“臣知道。”
“你可曾去探望他?”
梁长乐顿了顿说,“臣想去,但臣不敢去。”
皇帝微微眯了眼睛,“哦?你不敢?朕记得,齐王病重之前,有一段日子,与你关系亲密,冬至当日,齐王来朕面前求娶你,朕没同意,他回去就病倒了,一直到如今。他或是郁郁而病,也算是因你而病,你竟忍心不去探他?”
梁长乐面色如常,眼底却划过一抹痛惜。
她调整了呼吸,似乎在压抑自己的情绪,“正因如此,臣才不敢去探望。寒潭旁的暖阁里,皇上的话犹在耳畔,臣有多大胆?竟敢对皇上的话忤逆不尊?是齐王没控制好自己的心绪,皇上能给他一切,也能收回他的一切。他若想明白了,就不该执迷不悟。”
梁长乐一番话,却把皇帝说愣了。
她说,她知道齐王因她而病,但她却是故意不去看他。
她甚至说,齐王郁郁而病,是他不对,皇帝给他的一切,他都应该欣然受之。
皇帝不由笑了起来,“慕容廷若真如你说这样,他便不是慕容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