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长乐暗自庆幸,若非她已经坐在这里,琴无人弹,自己响起来,还不吓坏陈岱吗?
大龙不管那些,它见自己拨响了琴,很是兴奋,两只爪子扒拉着琴弦,发出刺耳的“铮铮”声。
这真是乱弹一气。
如此,还是吓着陈岱了。
他惊愕看着梁长乐,“王妃……”
就算昨夜,王爷忽然气绝倒下,她也没把琴弹成这样啊?
这也未免太难听了点儿?
梁长乐没制止大龙,她冲陈岱点点头,“叫人来换床单,我单独跟王爷待会儿,成吗?”
陈岱忙点点头,快步去吩咐。
她宠溺的看着大龙,纵容它在琴弦上胡乱拨拉。
梁长乐渐渐明白,为何大龙会如此兴奋,它不是顽皮,更不是好奇这琴,它乃是兴奋于,它终于能在这个世界上发出声音了!
它似乎想表达什么,但苦于不能发出她能听到的声音。
它的兴奋,不亚于它知道梁长乐可以看见它的时候。
只是它琴艺太差了点儿,除了琴声刺耳,要把梁长乐的耳膜震破以外,她什么也没听懂。
大龙尝试了一阵子,看到她脸上疲惫之色,也就歇了心思。
床单被褥换了干净的,慕容廷仍旧原样躺在上头。
天冷,屋里没敢再烧地龙,乃是担心太暖和尸体会腐臭。
如今还不到告别吊唁的时候,纵然有些人知道了消息,也没好在这时候上门。
倒是来了许多不讲究那些的武将,陈岱则没带到这儿来打搅梁长乐。
入夜,大龙回到床榻上,仍是脸对脸趴在慕容廷身上。
梁长乐坐在床边,静默看他。
大龙往里挪了挪,似乎请她一起上榻。
梁长乐犹豫了一阵子,脱了鞋,和衣躺在床上。
这算是,同床共枕了吧?
反正她已经是齐王妃,也无畏被谁瞧见。
皇帝的耳目在外,由他们看吧。
皇帝担心慕容廷是假死,由他担心吧,心里有愧的人,旁人做什么说什么,他都会觉得可疑。
梁长乐没思虑那些,她只是想知道,大龙究竟是怎么回事?
慕容廷至今仍旧不僵又是怎么回事?
梁长乐前头两日一夜,不眠不休,她躺在榻上,不一会儿竟睡了过去。
她也忘了,同陈岱说好的,今夜把慕容廷入殓。
陈岱带着人过来“请”齐王时,只觉得院中过于安静了。
他敲门,唤“王妃”也无人答应。
门是开着的,他就进来了。
元九和几个慕容廷的近身宿卫都跟着进来了。
抬眼一看,床榻上竟躺着两个人。
“嘶——”众人齐齐倒吸一口气。
陈岱和元九走在最前头,众人都同时低头的时候,他俩看清楚了。
顾子念紧挨着慕容廷,一点儿没忌讳,她盖着他的被子,贴着他的身子……
两人对视一眼,心绪复杂。
“该入殓了,把王妃叫起来吧?”陈岱说。
元九点点头,觉得他们上前不合适,便去外头叫丫鬟进来叫人。
哪知丫鬟一进来,看到这幅情形,个个吓得脸色苍白,抖如筛糠,竟没有一个敢上前的。
无奈,元九只好自己上前,“王妃,醒醒,时辰到了,王爷该……”
他话还没说完,没能叫醒梁长乐,倒是把大金龙给惊醒了。
大金龙看了女孩子一眼,她累极了,熟睡正酣。
它不满的看着元九,抬起龙爪,一爪子拍过来。
元九蹬蹬蹬退了数步才站稳。
他站稳之后,表情几乎要疯……
“陈岱,陈岱你看见没?”元九的声音都颤了,是兴奋的颤。
陈岱表情变幻莫测,他冲元九摇摇头,使劲儿的使眼色,眼皮都要抽筋了。
元九的胸口突突直跳,心似乎要跳出来,王爷……难道真的没有……
他不敢发出声音,兴奋又带威吓的看着跟进来,正站在屏风外的几个人。
因为王妃躺在榻上,所以他们退到外间去了。
陈岱稳了稳心神,说:“王妃太累了,一直都没合眼,叫她睡一会儿吧,明早再说。”
两人带人退了出去,当夜却谁也不肯从正门前离开。
不能叫皇帝知道,要防着皇帝的耳目!
无论是陈岱还是元九,都确信——此事一定没有结束,必然还有转机!
梁长乐睡的很好,鸡叫的时候,她倒是做了一个梦,梦见大龙被铁链锁住,金光源源不绝的顺着铁链流走。
大龙眼神哀伤的看着她,似乎是在求救,又似乎只是等死。
梁长乐忽的睁开眼,清醒时一直没哭的她,此时脸上却湿漉漉的。
她大口喘着气,看着游弋在床帐内的大金龙。
它哪有什么哀伤的表情,大龙头上的大眼睛,忽闪忽闪蠢萌无比。
它歪着头盯着梁长乐,瞧见她脸上的泪痕,它似乎很好奇,倏而它张开大龙嘴伸出舌头,要舔她脸上的泪。
梁长乐伸手把它的大脑袋推开,用袖子抹了把脸。
“慕容廷,你会醒过来吗?”她低头看着慕容廷安睡的容颜。
她摸了摸他的鼻息,又探他脉搏,自嘲的笑笑,她跳下床。
金龙跟着她下来。
梁长乐不知是自己的错觉,还是怎的,她觉得金龙比昨日更亮了些,它身上的金光有些刺眼了。
她心中一动,正待叫陈岱进来,想看看他如今能不能看到这金龙?
还未开口,院子里倒是有些异动。
这会儿还很早,天际不过刚泛白,离日出恐怕还有多半个时辰。
院子里闹什么呢?
梁长乐抻了抻衣服,开门出来。
不想陈岱元九,都在门廊下站着,竟是一夜没睡的样子。
还有两个侍卫跪在院中,正请示他们。
大金龙也跟出来了,梁长乐盯着这两人的脸,想看看他们有什么反应没有。
他们眼底有惊异,有异样的兴奋,却并没有看见她身边的大金龙。
“出什么事了,一大早的?”梁长乐问。
元九闭嘴不言。
陈岱轻咳一声,低声说,“韦少卿昨夜,夜探王府,被人给拿住了。本要送她回去,她非但不走,还闹腾着要见王妃。”
这时候,这么个女子找上门,莫说身为齐王妃的顾子念了,连他都觉的闹心。
“不该惊动您,属下这就叫人送她走。”陈岱说。
梁长乐却摇摇头,“她不是要见我吗?带她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