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来了吗?”韦兰芝穿着一身下人的粗布衣服,头发也挽成男人的发髻。
她是从韦家溜出来的。
她的确是被吓坏了,被陈岱送回去以后,她家人把她禁了足。
其实不用禁足,她根本连门都不敢出。
她总觉得暗中有一双眼睛,在死死的盯着她,天已黑,她就觉得有东西要生吞了她。
所以她把屋子里点了许多的灯烛,晚上也要照的亮堂堂的。
她甚至睡不好,一夜总要醒许多次,每次都是喊着:“别杀我,别杀我……”
惊叫中醒过来。
她从半空被摔下来,也受了些外伤。
外伤好的快,“内伤”却似乎无解。
韦夫人到底是心疼女儿,叫人盯着她几日,见她已经被吓得魂不附体,就不敢叫人盯她那么紧了。
反正已经为她辞了官,她只要不去招惹是非,是非也不敢惹到韦家头上吧?
韦家如今也逢多事之秋……宫里的敏妃娘娘,没有儿子,皇帝却忽然下诏禅位。
这举措打了韦家一个措手不及。
敏妃几次给母亲写信,几天时间,她的信都好几封了,信上都在哭诉她的惶恐无助。
她说她在最好的年华帮衬了娘家,现在哥哥弟弟们都有了前程,不能不管她。
韦夫人的心都要操碎了,自然也就顾不上韦兰芝那么多。
却不知,她还存着溜出去的心思。
韦兰芝圈子前头守着的人刚少了一些,她就带着那个会功夫的小太监陆明远,从韦家溜出来了。
“奴才看见齐王府的马车在正门,齐王却坐在马车里没有下来。”
“有齐王的亲卫在旁边汇报,她身边应该没有跟什么人。”
陆明远打探的明白。
韦兰芝眼窝深陷,眼睛底下青灰一片,她神情紧张,一看就叫人觉得她有点儿不正常。
“待会儿你绑了她,直接堵了嘴,扔进马车里,咱们把她带到城郊的破庙,问问她,究竟使得什么邪术!”
“那日在院子里吓唬我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还有,如今的齐王究竟是人是鬼……”
韦兰芝清瘦了许多,韦家小厮最小的衣裳,套在她身上还有些晃荡。
陆明远深深看她一眼,他是有些失望的。
原以为自己跟了个有前途的主子,将来要飞黄腾达。
可没想到,她还没蹦跶几下,就被人家折腾的半人不鬼了……
他刚刚可是从风吹起的帘子里看到了齐王爷的真容。
就算那是个鬼……也比韦兰芝如今有人样儿。
韦兰芝其实不必躲躲藏藏,她就这么大大方方的走进去,恐怕也没人敢说她是韦兰芝,那个曾经名扬京城的韦家六小姐!
说她是烧火的丫头,倒是像极了。
特别是她身上那种畏畏缩缩,胆战心惊的样子。
就她如今的状态,还敢去绑顾长卿?人家可是齐王妃呢!
陆明远心里哀叹,既叹主子无智,也叹自己不幸。
但他为生计,还是哄着主子,“这会儿衙门里的人都在忙,奴才已经买通了后院洒扫的粗使仆役,咱们从这儿进去,保准能瞧见她。”
陆明远琢磨,看一眼就成。
韦六小姐看见顾长卿身边簇拥人多,也就会歇了绑她的心思。
而他也算哄好了主子,再把人好好的带回去,万事大吉。
韦兰芝左右看了一眼,钻进了鸿胪寺后门。
她对这里的地形熟得很,不用陆明远领路。
她贼头贼脑,倒是跑得很快。
陆明远一滑眼,险些找不到她。
“主子……”陆明远怕她在遇着什么事儿。
韦家人的耐性也是有限的,再把她抓回去,就算不惩治她,但她身边的心腹仆役,肯定都是要大换血的了。
未免自己倒霉,陆明远紧随她后头。
却不防备韦兰芝猛地停下,他若不是功夫好,真要一头撞在她身上。
“主子……”
“嘘!”
韦兰芝比划一下,指着远处的女子,“她……她是顾长卿?”
一副惊讶的语气。
陆明远随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却也吓了一跳。
身形是熟悉的,脸面也熟,只是没想到,那女子身上竟有极强的气势,陆明远在宫里的时候,曾远远的见过皇后、太后娘娘。
那些女人身着极其华贵的朝服时,也不过如此了吧?
而且是在她们登上后宫最高之位时,方才有这样的气势。
这女子才多大年纪?通身气度,叫人不由的想屈膝下拜。
韦兰芝咕咚咽了口唾沫。
陆明远的眼皮跳了跳……他这是什么运气?怎么这女子就一个人在这儿呢?她身边怎么连个护卫随从都没有?
韦六小姐会不会叫他趁机去绑人?
可他竟有点儿不敢……不是有点儿,是完全不敢!
他如今连直视那女子,都觉得不敬,叫他上去绑人?
他恐怕会直接下跪了吧?
“她……”韦兰芝猛地后退一步,背靠在墙上,大口大口的喘气。
她捂着心口,一副心都要跳出来的样子。
“陆远,我,我竟有点儿心悸……”韦兰芝小声说。
陆明远看了她一眼,她是有点儿心悸吗?分明是怕死了!
不过韦兰芝好面子,叫她承认她害怕那个商户之女,是绝对不可能的。
“主子,咱们还要绑她吗?”陆明远小声问道。
韦兰芝愕然瞪他一眼,她顿时心跳更快,脸色都不正常了。
她有点儿不太敢……就算陆明远真的把人绑来了,她就能逼问出什么吗?
“算……算了。”
韦兰芝说完又扭头往院子里看了一眼。
梁长乐已经提步向正门而去,渐行渐远。
韦兰芝绷直的脊背渐渐放松下来,她不由自主地长吁一口气。
“绑了也问不出什么,还是想别的办法吧!”韦兰芝却是第一次在设法害人的时候,看见那人,就自己怂了。
梁长乐倒是不知,“母仪天下气质”还有这么厉害的功效,能把伤害抵御在看见她的一瞬间,就觉得惹不起。
她离开鸿胪寺,登上马车。
慕容廷恰把要交代陈岱元九的事情都吩咐完。
不过一会儿不见,再见她,慕容廷就觉得她浑身的气势更凛冽,更威严了。
“回府吗?”他问。
梁长乐却勾了勾嘴角,“你忘了今日是什么日子?是回门的日子啊。”